宋初昭回到顾府的时候,纵然很小心,还是叫人给撞见了。
且十分不幸的是,撞见她的,就是一直在附近等着她的顾夫人。
这与技术无关,纯粹是运气不好。
宋初昭心中叫苦,理了下衣摆,带着大义凛然的觉悟,继续抬头挺胸地朝前走去。准备好迎接一顿家庭教育。
就是不知道他们顾家的家法,是棍是鞭,是长是短,是狂风暴雨式的还是源远流长式的。
她……还行,不是非常挑。
那边顾夫人见到她,快步迎了过来,面上急切。等看清她的样子,更加慌张了,连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宋初昭觉得自己还是挺整洁的,这不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也没缺条袖子少双鞋的。
顾夫人一双美目含着担忧:“我儿,你为何不说话?”
宋初昭想顾风简不苟言笑,便也努力板起脸,回说:“不慎摔了一跤而已。”
她可以假装严肃,却少了分顾风简骨子里的那种冷意,顾夫人观她强撑的表情,经过情绪的修饰与母爱的升华,从中读出了委屈的味道。
顾风简何时委屈过?
那看来是真的很委屈了!
顾夫人心疼道:“可摔疼了?有哪里摔伤了不曾?在何处摔的?你这病还未好全,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去,是做什么呀?你说,你若是想出去,只管从正门走就是了,府上何人敢拦着你?当然,最好是能带个人的……”
宋初昭实在不习惯她的关切,忙避开她的手,习惯性地拿出了白帕,在衣服上粗糙地擦了一遍,说:“没什么。我只是蹭了一下。”
她随意擦了两下,察觉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抬起头,发现顾夫人的眼睛正跟探究似地盯着她手上的绢帕。
担忧不见了,急切也不见了,只有一抹说不清的暗光。
宋初昭:“……”
宋初昭硬着头皮说:“我买的。”
顾夫人忍着不笑,未说那帕子都旧了,而且看样式还是一位姑娘用的。只换了语调问:“你去哪里了?娘想给你送些东西,才发现你不见了。门房说未见你出去,我把府里翻遍了也不见人。你四哥都跑去找你了。”
宋初昭说:“只是躺得久了,出去随意走走。”
顾夫人郑重点头:“娘明白!”
宋初昭:“……”你又知道你明白?
顾夫人快速恢复了冷静自持,说:“想你也该累了,先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下吧。娘不打扰你了。晚些,叫比风把饭菜送你屋里。”
宋初昭惊讶于顾夫人的宽容,对这事不仅不予追究,甚至不加过问。这与她宋家的家风迥然相异啊!
父亲还总恐吓说京城的大门大户规矩多,她若是留在京城,凭她的秉性,早被诸位世家夫人传作笑话,让她回京后一定记得好好收敛。
规矩在何处?!那天边还是那河里?
宋初昭陷入茫然之中,木然地迈开脚步往院中走去。未走出几步,理智回笼,骤然想起件事来:“有一事要说!”
“嗯?”顾夫人,“何事?”
“合……合婚……那个八……”
宋初昭开口万分艰难,但好不容易要说出来了,横空跳出来一个作梗的顾四郎。
“五弟!”
他霹雳般的一声高喊,直接打断了二人对话。从远处踩着轻功,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宋初昭胸口的气卸在半途,只剩下一脸麻木。偏顾四郎这人浑然未觉,靠近后抓住她的手臂,惊道:“五弟,你这是怎么了?竟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顾夫人:“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
顾四郎说着凑近了些,观察她衣服上的藓渍,怀疑道:“你这身上的东西是哪里沾来的?摔了也不该是脏在这种地方。凭我的经验,你该不是……”
宋初昭快速退了一步,避开顾四郎。
不能再容这人胡说八道下去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早晚是要说的。不如自己坦诚,还能落个干脆。
宋初昭想定,便一脸严峻道:“其实我今日出门见到了一个人。”
顾四郎笑:“多稀罕的事?”
宋初昭不理她:“偶然遇见了宋初昭,就是那宋三娘。”
顾夫人虚虚看着远处,仔细咀嚼着那两个字,语气微妙:“偶然……”
顾四郎先是不可置信,再是痛心疾首,最后是苦口婆心:“你从未做过这样鲁莽的事,何况是攀墙这种不雅观的举动。就为了一个素昧蒙面的宋三娘,你居然——啊!”
顾四郎挨人踩了一脚,吃痛地跳开。顾夫人错步上前,抢了他的位置,看着宋初昭问:“你见过她了呀?她长得如何?”
“她……她就……”宋初昭再次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觉得就那样啊,可她现在是顾风简,如果她这样说,显得看不上人家似的。
但是让她以顾风简的身份,夸自己好看,又实在是抛不下那脸。
为什么她要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
她太难了!
顾夫人一直盯着她,那双眼睛似乎能窥破她的心事。
宋初昭的脸快速臊红了起来,连带着耳朵都是一片通红。场面冷了许久,最后干脆闭上嘴不说话。
顾夫人又转了话题,问:“那她为人如何啊?”
宋初昭脱口而出:“挺能打的。还讲义气。”
顾四郎又在一旁酸道:“才见了一面你就知道她身手好?莫非她还给你表演了一套拳法剑术什么的?那她可真厉害。若说义气,你我还是亲兄弟,怎不听你夸过我?”
宋初昭幽怨看去。
你这顾四郎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