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贵妃(贞懿皇后)来到帝镇的一瞬间, 不论是又香又脆踩着高跷的李隆基, 还是在旁边看热闹的其他人,以及纠结痛苦在旁边轻声哀求的李旦李亨李倓, 都惊呆了。
太美了!光耀绝伦,姝艳异色, 这是能令人窒息的美貌。以美貌入侍果然名不虚传!她脸上还带着泪痕,更添了荷花带露、梨花带雨的娇艳容色。眼中还含着泪珠,看到这里的情景又吓了一跳:“都尉!”
送她前来的都尉一向严肃,今日也不免柔和了一分:“何事惊慌?”
“我平生谨慎, 不曾犯错,何故送我到地狱来?”
这才给她解释原委。她入宫时, 在安史之乱之前, 远远的也见过唐玄宗的衣摆(李豫再三嘱咐她不要让皇帝看到她的脸),唐肃宗有些陌生,也远远的见过一面。更熟悉的人是李倓:“承天皇帝。”
“是我。”当年兄弟聚会时,从不避讳妃妾。
“陛下在宫中悬挂承天皇帝的画像,时常思念。”说起来陛下好惨, 以前只是思念兄弟, 去年我们可爱的女儿病死了, 他数日不思饮食, 今年我也撑不住病死了,皇帝一定很伤心呜呜呜。
无需赘言, 独孤贵妃生前虽然独宠, 却低调安分, 皇帝也很有自制力,没让外戚权倾。
就俩字,安全。
做了简短的交接之后,就走了。
李倓介绍到:“这是我给兄长修建的房屋,能力有限,比不得宫殿。嫂嫂只管安住,地里这些庄稼等秋收之后,明年改种花草。”一座完整的、一排五间屋子房舍坐落在顺位的宅地中,油漆彩绘都完成了。种地嘛,是读书练武之余闲的没事,耕读是优良传统。
李世民远远的看了一会,看那边叔嫂二人虽然对面谈话,但相隔一丈远,李倓低头不看她明艳的脸,独孤氏也低头不看长得像陛下却加倍英姿飒爽年轻的承天皇帝。这很好。
独孤氏小声问:“玄宗皇帝何故如此……?”孝子贤孙从来不怨皇帝,只能婉转的怨贵妃不贤良,还有反贼安禄山不知感恩。别问,问就是皇帝+祖宗=不能质疑。
李倓脸上有些尴尬,借故走开:“我去收拾一下。”真从屋里拎出来几罐大漆,十几把刷子,还有一块磨石。
李亨也爱看漂亮儿媳妇,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美人如玉,她一身素色衣裙站在这里,浑身上下浑同一色,手和脸到比白绢更白些:“玄宗皇帝始终不肯悔罪,故而列祖列宗愤懑难平。”
私下里求情时问过——当然求情了,父亲天天被殴打,他脸上也没光彩——祖宗们一致表示,每次回家看到他推脱责任、死不认错、摆出一副假强项令的表情、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时,本来平息的怒火就又翻腾起来,越看他那个不屈的表情越愤怒——不屈?夸耀功勋?你还想反击?
他也问过父亲为什么从不认错,李隆基表示:刚开始是我错,可我已经受了惩罚,还拿我泄愤,还没完没了,哪有一点像历史上那样神武非凡、心胸宽宏的样子。看看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就算被安禄山抓住也未必会如此!尤其是看到武曌耀武扬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把我过继给孝恭皇帝李弘,我爹是太子,把我过继出去,显然是在我小时候就提防我。还有那可疑的闹鬼。
横的碰上楞的。两边一杠上,再加上高祖太宗不需要考虑社会影响、皇室颜面、天下表率,本来几年时间就能结束的惩罚,就蔓延至今。当皇帝的岂能揪着对方的脑袋明说‘认错忏悔就饶了你,否则打到认错为止’?都是暗示,祖宗们等着他接受到暗示道歉认错,他等着祖宗们接受到他悔不当初的暗示。。。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李旦也喜欢看漂亮温柔儿孙媳妇,缓缓走过来,叹了口气:“刚强傲慢啊。”听说我娘当初道歉的速度飞快,赶在太穆皇后动手之前认错。
唉,我以为隆基能一到帝镇就哭拜在地,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极端一点按照突厥礼仪割伤面颊剪断头发以示哀伤。结果没有,隆基看起来挺舒展。他若痛哭,只是被骂几次就好了。武惠妃和杨玉环都哭拜在地,现在就不再招收额外的惩罚,只是干活,搁在一起做困兽斗,也是,后妃懂得讨好人,皇帝已经忘了。
独孤贵妃明白过来,松了口气,等着一会尘埃落定了过去拜见祖先。
赵合德用力把姐姐推醒,拉她起床:“快来快来看,独孤贵妃貌美非常。”
“我见过独孤伽罗,也就那么回事。”
“不对,你忘了阿骜说的?独孤贵妃和独孤皇后不是一家人。”
赵飞燕揉着眼睛脚下发飘的走了出来,大叫一声:“我的天哪!!你真长得这么好看?”看呆了!这姿色!能与我不分伯仲!好家伙!丰润美艳,力压杨玉环(杨玉环最近不打扮)。
独孤贵妃微微惊讶:“这位皇后是?”看起来不像大唐皇后。太瘦,太轻盈。
“赵飞燕。”
“环”环肥燕瘦!竟然都能看到,不知道赵皇后与杨贵妃一同起舞、斗舞是何等的风姿。哪能直呼环肥燕瘦呢,这是文人戏谑的称呼:“还(音:huan)是留仙裙最动人。”
赵飞燕:“有眼光!我还以为唐朝都喜欢杨玉环那样的胖女人呢。”
杨玉环气的捶窗子,她不胖!只是脸圆胸大。
一个相当优秀的皇帝,一个不夺嫡不奢侈、给家人求官也有限度的美貌贵妃,自然是安然住在丈夫的大房子里,遇到尴尬的事及时避开,平时在一起闲谈时,也透着一股宁静温柔与世无争的气息。虽然忧愁,不减姿容。
武士彟带着一些东西前来,依然是被壁垒挡住,只能互相丢东西。他本来愤恨武媚娘,这前些年被高宗李治拜托,有了暗中观察的身份,态度就好了一些。武曌当然高兴。
隔着壁垒道:“杨玉环又织了许多匹绢、绫、绸,我们做了帷帐和衣裳,还有不少富裕。这些素绢是寻常物,阿耶怎么能卖出如此高价呢?”郭圣通拿去的那些卖的也贵,只是不到这么贵。
武士彟淡然的负手而立:“自有妙计。”
当然不能直接卖,先拿去染房染出比时兴更大胆、复古的花纹,制成衣裳,凭借地府的人脉,把衣服送几件给贵妇公主——现在虽然不提身份,可是姿容气度都异于常人,她们穿着上街走走,妇人们就都想跟风,别人家还没做出来呢,只有自己家有,嘿嘿嘿。
太真公主那里,李白还时常去找她,依然不搭理王维,争风吃醋嘛,这可不是为了公主的权势——开始时是,现在似乎已经不是了。
武曌又问:“我听说在整个阴间,只有帝镇中有蚕,别的地方连蚊虫都没有。”住了这么久,还是觉得很奇怪,没有蚊虫,却有牛羊。
武士彟道:“没错,但并非奇货可居。陪葬物中的丝绢虽然不多,但烧化的衣服不少。”陪葬时都选那些(看起来)坚固不坏的。
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了一阵子,问了问武士彟怎么解决了那烦人的劳役,听说不能花钱雇人服劳役,只能自己去。
“哦,有办法的。山上的小路需要重修,我应承了。”武士彟把服劳役改成承包修路工程,虽然没敢克扣款项,还自己往里搭钱,但无形的利润才是真正的利益。而另外几十个机智的大商人抢到了各种环绕都城的项目,只要不离开城池,就不耽误做生意。“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武曌沉吟了一会,低声说:“我看镇长的位置不错。”如果不能出任高官,这是备选。如果将来可以入仕,而且上升的路途没有阻塞,那就努力奔着阎君的方向前进。只怕太宗先人一步,并把我压住。
“哦?镇长能让位么?”
“未可知。汉武帝潜心做学问,诗赋数术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无所不包,职务又很清闲。”
武士彟问到了终点:“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帮什么忙?再过些年,如果我还没有修行,就该走了。”在地府当差可以避免传说中在地府生活二百年之后要面临的‘五衰’,但他不想侍奉别的君王。哪怕阎君是神仙,但是我爱李渊。
“这是个小目标,还没有计划。”
二人分别之后,李治早就等在远处。“陛下。”他把女儿的计划一说。
李治有点失望:“居然和跟我说的一样。”
李渊敲他头:“你以为会有什么?”正如在人间,正途就是做官这一条路,不论是通过被推荐、主动自荐还是考试,就这一条路。
……
杜甫的诗流传到后世的,总共有一千多首,但他写的诗可不只这个数,唐朝有记录的接近两千,正如张若虚也不是只写了春江花月夜等几首诗。唐代时收集的很全,地府的书也很全,现在人间已经发明了雕版印刷。
但……虽说李杜诗篇万古传,要给俩人的诗刻板印成全集,太难了,加在一起三千多首诗,起码也要一千多块雕版。所以只有二人的精选集有雕版印刷,全集还是手抄本。雇个秀才鬼抄书可便宜了,也提供母本允许穷人交押金借回去自己抄。
李世民就借了两套书,《杜甫生前全集》,《岑参高适生前全集》,沉甸甸六七十斤。只有生前能出全集,死后再写的诗,广为流传的也凑不出全集,杜甫太能写了,出的《杜甫诗阴间卷》,出的再快也跟不上他写诗的速度。
书店老板扼腕叹息,借书的利润可少,看他头上的金簪,身上的团花锦袍,腰间的纯金蹀躞带,挂着的镶蜜蜡的吐蕃风短刀:“我看您是显贵之人,何必借书回去自己抄呢?您看这边有抄好的,抄书这人学的是王体,师承虞世南。不瞒您说,这可是我单独留给贵客的精品。”
李世民暗暗疑惑,他也师承虞世南,褚遂良也是,虞世南的学生大多是官员,怎么会轮流到给人抄书为生。走过去过去随手一翻,就笑了,就这个字,徒有其表无筋无骨,全篇肥肥实实的字,像是一碗鳝鱼羹。地府的鱼羹实在是少,稀少昂贵,数量不足。当年是他重点提倡写字要有骨力。
书店老板又指着墙上的一副字介绍道:“这是李太白的酒醉狂草,真迹!挂在酒坛子旁边,四舍五入就是和李白对饮啦。”
真迹倒是真迹,诗作写的也很好,提到了他在阴间结识的古人,依然是豪情万丈、高高苍穹的风格,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副娟上会有中缝。
因为这件衣服来的有趣,是李白又又又没钱结账时,别人替他结账并求字。仓促间只有笔墨,没有好纸张,就脱下身上的新衣服,请李白题字在衣裳后背上,回家之后四四方方的裁下来,拆开中缝的缝线,两块布修剪好了,用宣纸在后面托好,一装裱,除了有一道浅浅的中缝之外看起来很完美。
“本来有两幅,杜甫给我写了匾额,换走了一幅。”书店老板得意叉腰,他有很多块匾,全是书法家真迹!
太宗这才来了兴趣:“有王羲之的真迹吗?”提到王羲之时,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没有,隔壁有王献之和他们兄弟的。”
李世民叹气,王献之的字太妩媚了,怎么说呢,唐朝的皇后们写字都没有他那样妩媚——也没他那么好。最后买了一副钟繇、一副卫夫人的真迹,钱不重要。推着借来的六十多斤诗集回去:“李隆基,把岑参的诗抄三遍,杜甫的诗抄一遍。”别时间长了变成不识字不会写字的文盲。
李隆基长舒了一口气,感激不尽的站起来:“喏!喏!我一定仔细写好。”终于能看见字了!看来给刘邦送礼果然有用,汉高祖在汉朝之中虽然不像唐太宗这样人人敬畏,但他是真有本事。就是嘛,则天皇后真灭了唐朝,而我只是差点,凭什么她能安然无恙的持子媳礼,儿女成群听从差遣,拿杨玉环织的布卖掉,还享受生活。近年来太穆皇后回家就忙着揍我,都没力气找她的麻烦!太不公平!
刘邦:(⊙_⊙)我还没说什么呢。
唐玄宗岂能坐以待毙,这两年想起来可以迂回作战,既然爹和儿子在旁边装鹌鹑,孙子劝过也无效,就偷偷的给汉高祖用酒肴和陪葬品行贿,请他以非亲非故局外人的身份,来劝一劝唐太宗。就要两样东西,一个是自由,另一个是尊严。
刘邦不是很用心的劝,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今日看唐太宗忽然转变政策,不由得一拍大腿,暗叫不好。这小子现在没什么顾忌,将来要是到我这里撒泼可怎么办?立刻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