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尉们再次聚会, 谁也想不到, 去年还是肉店地狱和蜃楼地狱赚钱最多, 毕竟打人泄愤和买花供佛是鬼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事。
以前只能勉强以卖冰棍、冻豆腐、冻柿子冻梨、冰块、冰薄荷水给狱卒发赏钱的寒冰地狱, 今年竟然成为了最赚钱的地狱!——狱尉们每年都聚在一起对账,看谁赚得更多,因为不是同行售卖的东西各不相同,所以不存在争端。
“酥山是个好东西!!”寒冰狱尉高兴极了, 召唤狱卒拿了食盒过来,在每一位同僚面前放上一只碟子。
碟子里是加了糖的奶油,堆成山的模样,放在地狱里冻硬。这是人间最流行的贵族美食!香甜酥软, 入口即化,冰凉而沁人心脾。穷人吃的叫冰碗子,是刨的碎冰加奶和糖。
而贵族,吃纯粹的酥油!加最好的蜂蜜!长最多的肥肉!
“我特意捐出三成的收入,请阎君特批往生池的人把罪鬼给我做成奶牛。”寒冰狱尉:“五百头奶牛!三百多狱卒负责挤牛奶,制奶油和黄油。快尝尝,请啊,不要客气, 平时卖一吊钱一份, 其实成本很低的。咱们各占地利, 本钱很少, 还有几位是无本生意。”
高汤狱尉:“这话说的, 葱不要钱吗?最近还有一锅新汤加了洋葱呢。”
“就是,我们推磨地狱也要买米来打年糕。”
“我们…宝货地狱…要写题…”以卖数学题发家致富的慢狱尉现在戴了两个金镯子,那种波斯男子佩戴的款式,粗大有钱。
吕雉:“蜃楼地狱卖花也不易,花的价格便宜,这会拿荷花供佛,过一会又不一定流行什么花,种满了地狱的鲜花,只有一少半能卖上价格。”
“邓狱尉的地狱还得打牢房,让客人点人,单独带出去,还得刷墙。只有小窦的地狱是真无本生意。果树有蚊虫摩擦授粉,自己种粮食自己吃,还有那作死的少年跑去挨蚊子咬。”
“收入不稳定,我们都是小富即安。”窦建德尝了两口酥山就推给妻子,太凉太甜,是她喜欢的东西。
“可喜可贺。”
吕雉笑盈盈的举杯:“原本最清闲富贵的职务是门卒,如今改成狱卒了!可见是诸位经营有方,来来来,共贺一大杯。”
喝了两杯,就开始看戏。
今日五十多名狱尉集资包了这家店,带上家眷济济一堂,坐满了才刚刚够。
四周是高出地面的矮台,中央的平地的走道和一丈见方的舞池,演戏的也在这儿,上菜上酒也在这儿。
饭馆的负责筹备今日的戏目,先进来一个年轻的胖子,拿了一个小小的酒盅,顶在一根细细的六尺木棍上,他手里只拿着木棍,酒盅在木棍上不停的晃动,忽然往下一坠,伸手一抄就接住了。
又把手里的酒盅往上一抛,手里的木棍不动,酒盅正面朝上,稳稳当当的坐落在木棍顶端。就这么大指脚甲盖大小的木棍顶端,落上一个大拇脚趾盖大小的杯底,就好像天造地设一样稳当。
没一会又把酒盅倒扣在地上,把木棍往上一搁,整个人翻了上去。木棍一会往左边歪,一会往右边外,胖子的身体盘在木棍顶端,左右飘动,倒像是风中的一面旗帜。翻上去吹了声口哨,从门口跑进来一条狗,狗子往上一串,勾着他的衣服爬了上去,胖子本来在木棍顶端倒立,狗子爬上去,一直爬到他脚上,摇头摆尾的跳舞。
赢得了满堂彩,还有大把的赏钱。
“这是你养的狗?”
“是,和小人相依为命的大黄。”
又换上来参军戏。背对着门口面对着三方客人,一个人做书生打扮,名叫苍鹘,另一个人做参军打扮,角色也叫参军。
苍鹘:“这位参军大人呢,当上参军之前,也曾有过在家赋闲的日子。”
参军:“那是当然,除了皇帝家的胖小子,谁能一出生就当官。”
“没当官的时候都着急啊,不光参军大人着急,咱们都着急。”
“人之常情嘛。”
苍鹘:“着急就得想办法。”
“是喽。我就使劲找法子,平日里闻鸡起舞,呵!哈!嘎!”
苍鹘:“您就像个鸡。”
“你说什么?”
“小人说参军大人您兴致勃发,活脱脱的昴日星官。”
“嗯嗯,不错不错。初一十五就去求神拜佛,求签问卜。”
苍鹘:“听说您后来是扶乩得到了仙家的预告。”
参军得意的摇头晃脑:“不错不错。”
苍鹘:“我说说您听听,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
“好好,你说。我家的事远近皆知,这人要是走好运,神仙都来帮忙。”
苍鹘对观众说:“参军扶乩的时候就问了,‘咱们家多咱能当官,中不中’扶乩请来的神仙一开始不说话。”
参军点头:“对,贵人语话迟。”
苍鹘满脸笑意:“架不住参军诚心,再三发问,劝进美酒。神仙就开口了”
参军:“神仙说什么了?”
“入恁娘的,中!”
参军一把揪住苍鹘的衣领子:“你敢骂人!!好小子你敢骂人!!把你屁股打成开花馒头!”
“我没骂人啊~令尊是不是次年中了高官?身份显赫呢。”
“你……你!去你的吧!”
众狱尉哈哈大笑,抓铜钱砸过去:“哈哈哈哈。”“快滚。”
俩小伙计过来兜起地上铺的红布拎出去,把砸过来的铜钱、银戒指、香串都倒在笸箩里。又换上下一波。
……
慈幼院占地面积很大,名义上是院,实际上比一个城镇不小,住的人非常多。
流产的胎儿会稽留在父母身边,大部分情况是谁决定流产就缠着谁,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对方死去。那些出生后夭折的婴孩也不少,有些迷迷糊糊的就去投胎了,不想投胎又找不到家人的,就暂时送到家人身边,若是家人不收留或是没有家人的,七岁以下的,都归慈幼院抚养。教读书写字自力更生,有不少小孩因为厌恶考试宁愿去投胎,但也出过不少神童,也给地府提供了许多优秀的人才。
李承乾和李元吉的幼子七个人都在这里,男女有别,但他们也和其他的小男孩一样,对一墙之隔的女院里,来的那个武皇后的长女很好奇,每天认真爬墙,可惜这墙的设定就是永远翻不过去。
死下来的公主皇子其实很多,在慈幼院里虽然稀少,还不至于稀奇。但这个躺在襁褓里吐泡泡的小女婴不一样,她可是武昭仪、武皇后的长女,而且每年生日忌日新年都有大量祭祀。
管理慈幼院的人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虽然没有人虐待她,但围绕着她的是很多的窃窃私语,还有异样的探究的眼神,似乎整个慈幼院里几十万上百万人都好奇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不利于小婴孩的成长,但是又没地方把人送过去,这小婴孩的祖父母、曾祖父母都在帝镇中,别的灵魂不能进去。叔叔姑姑虽然不少,却都不方便。
只好加强一波对阎君的宣传,把小屁孩们集体带去遥拜阎君的巍巍高山、雄壮宫殿,教育他们说人间的皇权富贵只是过眼云烟,只有阎君永世长存,与天地不老,与日月同辉,圣德昭昭。
小孩们:“对对对。那她长啥样?”“她是不是有好多好多好多的甜饼吃?”“她特好看吧?她娘就特别好看。”
慈幼院的小孩从小就知道只有阎君最厉害,人间的皇帝死得很快还不是都聪明——尤其是考历史的时候,对皇帝没有半点好感,恨他们做那么多事要人背诵。
……
执政时间长了,就知道是什么脾气秉性。
大多是皇帝把工作推给大臣,或是权臣把皇帝架空,这次则不同,李治看起来病弱,新鬼们却说他架空了大臣们。
先帝太宗有什么事,要和群臣商议,招贤纳谏,博采众长。
李治不太愿意这么干,大权独揽,还有点独断专行。显而易见的,他厌恶有别人违抗他的命令,或是以各种理由提出反对,即便是舅舅或托孤老臣,凶悍坚定的反对他,那也生厌恶。
李世民收集资料总结了很久,和他生前看的差不多,治国治理的还不错,也不奢淫骄纵,也不施行严刑峻法,只是缺乏容人之量。
特别缺乏,只想自作主张。
简单来说,就是只能顺着他,不顺着他就会被贬官。
现在看着还不错,可他不靠别人提醒,难道能一辈子自省?
李世民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前朝大臣们百般劝谏,后宫又皇后哄着我别杀大臣,我还能犯更多错误。也不知道帝范里写的话他能不能听,锦绣珠玉,不绝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隼无远不致,行游四方供顿劳烦,这都是我犯的错啊,太能玩了。做皇帝的不听别人劝谏,不犯错还可,一旦犯错谁能劝住?
帝镇中各自聚会的商量了一会,都认为李唐的前景堪忧。
刘骜翻翻家当,看看门口刚清理出来的小路。过去找李世民,闲聊了一会:“我觉得你应该和阎君多要点地,你家人多,又给了祭品,何不多换两亩地回来呢?”就咱们两家人多,我也想多要点地,那陪葬品不能白给啊。
李世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是嘛?”他现在正在和刘彻探讨长寿之道,哪有闲心扩大土地。现在一家三口也够住,将来在隔壁住的要么是儿子要么是孙子,不拮据。
刘彻说到长寿正在生气,看刘骜又嫌地方小,就想起一桩旧事:“你想要多大?昌陵够不够?”
刘骜闻言大惊!他被葬在延陵,可是……继位后先修延陵,修了几年觉得不满意,换做昌陵,昌陵处地势低洼,要运土去垫高,足足的修了五年,国库耗空,又有诸多问题,转回去重修延陵。
但是呢……两个陵寝的尺寸都超过了汉武帝。
他刚死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担心祖宗们会以此为借口揍自己,别的皇帝进来时,也有点担心他们说出这件事来,后来才发现,祖宗想揍人的时候不需要借口,而且他们好像没发现这件事。等到汉朝结束就彻底放心了,除了汉朝皇帝之外,没几个人能记得这件事,官员百姓又不能去帝陵散步遛弯。
“我”
“要不是你好大喜功,汉朝能灭吗?”堆土可比挖山贵多了!
接下来刘彻去教训人。
李世民继续看书,他没想到,薛仁贵还写的出《周易新注本义》这么好一本书,既是辨证又是兵法。还得从传到地府的只言片语中,研究刘仁轨和裴行俭两个人。
如今,小鸟依人的褚遂良和长孙无忌已经被贬到偏远地区。令人痛惜。只不知道有没有人能顶上他们俩的职务,普天下的英才虽多,能尽入我怀中么?都到我儿子怀里去。
……
人间,年仅三岁的岐州刺史,雍州牧、幽州都督李贤正在抓着小狗玩。
六岁的太子李弘恭敬的坐在父母眼前,被二人教授、考教功课,又拿了些政治问题来盘问他。虽然年幼,却对答如流。
李治:“太子十分仁孝,和我很像。”
武皇后:“是呀。”
……
前文已经提过,突厥的天宫和地府是一体的,没有地狱,所有人都在一起,互相战斗。
今日忽然发过来一封书信,送到阎君眼前。
阿史那社尔严肃抗议把自己算成突厥人,他虽然是突厥王族,是突厥可汗的次子,娶的却是唐高祖的女儿,受封是唐朝的官职,还想给太宗殉葬,就是被拦住了。
想殉葬就是不想与太宗有片刻分离啊!
阎君们只好又探讨一次,这些人的归属,刚开始探讨想起来一件事,一般都是死在哪儿就算哪儿的人,除非是自己想回老家,或是犯罪被遣送处境,他死在京城,怎么会跑到突厥的地府去?
派人去仔细询问,如果是鬼差们的错误,还得给人赔礼道歉。
派人过去一问,不是,阿史那社尔一开始只想回去看看家人,没想到去了之后回不来。
阎君们也没想到,派去突厥的一行人居然也没回来。
嬴政:“新制的唐弩还没试过。”他试用过,还不错,的确有改进。但还没有大规模应用在实战中。
“我们很久没打他们,一个个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吗?中原的人都不好欺负,何况是鬼。”
“我们打过突厥的地府么?”
“那些人畏威不畏德。”
白发阎君皱眉道:“不管突厥人如何自相残杀,把我们的校尉和一百名鬼卒抢回来。”
打不打不需要争论,没有道理可讲。唯一需要探讨的是:正式发动战争/突击把人抢回来/神仙出动?
定下突击的基调之后,就好选将了。要说亲自突入敌军内部的猛将,真多,就连李世民都常常这么干‘时众寡不敌,陷于重围,左右咸惧。太宗命左右先归,独留后殿。’当然了,他的左右也没敢先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