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大红斗篷的小姑娘自长廊走来,她许是走的有些急,又兴许是斗篷映衬,巴掌大的小脸像是蜜桃一般水灵。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总是天生就带着未经尘世污浊侵染的灵气,整个人显得生机勃勃,如同寒冬里的一抹春色,格外动人。
她朝昭昭和严沁雪看来,杏仁一般的大眼睛闪烁,直直的就朝她们二人走来,小姑娘还有的一副好嗓子,上来便抱住了严沁雪的胳膊,脆生生的撒娇道:“沁姐姐,你怎么在这儿躲着,叫我好找。”
看上去同严沁雪关系颇为亲密。
严沁雪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阿禾,郡主面前,还不规矩些。”
阿禾,昭昭将小姑娘的名字默念了一回,她同长安城中闺秀来往的并不多,但也并非是不识人。听闻北镇抚司指挥使蓝随四十岁方得一女,视作掌上明珠,又怕不好养活,便取了禾字为闺名压命数,算算年岁,今年该有十四了。
同眼前这位瞧着就一派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倒是对上了。
北镇抚司指挥使蓝随,那是位双手不知沾了多少血,方才坐上了指挥使的位置,统领北镇抚司六卫所,指挥使的位置一坐便是二十年。
生的女儿,倒是天真活泼,似白玉无瑕。
叫做阿禾的小姑娘这才忙看向昭昭,起身请安道:“阿禾见过郡主。”笑得一脸天真,却也是落落大方。
昭昭笑着虚扶了她一把,“蓝姑娘不必多礼。”
严沁雪这才问,“你不是在前头同玲儿她们一处玩耍?”她同蓝禾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
今日安王府客人太多,夫人们在一处说话,姑娘们又在一处说话,严沁雪虽有颗八面玲珑的心,却也不能一一兼顾。
她看向跟着蓝禾走来的仆妇们,见她们神色为难,便耐着性子问蓝禾,“可是觉着不好玩,那我陪你去荡秋千可好?”
蓝禾嘟着嘴很是委屈,虽然昭昭也在这处,她也没有丝毫避讳,抱着严沁雪的胳膊撒娇道:“沁姐姐,我想偷偷溜出去玩儿,你能不能帮帮我。”
严沁雪向来是大姐姐的做派,对年纪比她小的姑娘,从来都是和煦照拂,是以长安城的姑娘们都与严沁雪相处的极好。
但是,听见蓝禾的要求,严沁雪却严肃道:“我可不会帮你,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就同灵儿她们在一处玩不好吗?”
蓝大人夫妇二人就这么一位宝贝女儿,要是出了事,到时候谁人能担得起责任。
蓝禾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求求你了,沁姐姐,听说西市来了一队会变戏法的南疆人,今天就搭台开演,我真的想要去看看。”
严沁雪安抚她,“阿禾,你乖乖听话,今日王府也请了戏班子,你不是也爱听戏吗?”
“你若真想去看戏法,等过两日天气好些,到时候你再出门看也是一样的。今日若是我帮你溜出去,你若出了事,可怎么好,你说是不是?”
蓝禾见她真的不肯帮忙,也泄了气,只还是不死心,“唉,早知道就该让爹爹别派岳大哥外出办差了,有他陪着,我就能出门了。”
忽而,蓝禾张大了眼睛,看向昭昭,“想必郡主也没瞧过南疆的戏法,郡主要不要同阿禾一起去看看?”小姑娘还是没死心,一直可怜巴巴的望着昭昭。
昭昭见这小姑娘求情都求到了她头上来,不免觉着这小姑娘竟是个自来熟,丝毫不见外,又像是有些不足之处。
但今日若带她出门,若是出了事,不止是给自己找麻烦,也是给安王府找麻烦。
昭昭想了想,方才温声道:“不如等他们下回再搭台时,我同你一起去看,今日咱们就待在安王府,好不好?”
哄了大半日,总算是将这小姑娘给安抚住。
又有安王府仆妇前来请,说是到皇长孙抓周的时辰了,三人便一同前往宴客处。
安王妃将宝贝儿子放在摆放了十六样物件的桌上,“芸儿,去吧。”安王妃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小手,逗着他去抓东西。
小皇孙不哭不闹的在桌上爬着,无视了《三字经》、印章、毛笔、算盘、砚台,铜钱,停在了一把木头所制的小刀上,一把抓住就不肯放手了,他也不怕人,举着小刀像是炫耀一般朝着围着他的大人们咿咿呀呀的挥舞着,看上去就是极其喜欢这刚到手的小玩具了。
众人被他逗乐了一般,大笑起来,又纷纷同安王夫妇道贺,说小皇孙日后必定是个响当当的将帅之才。
昭昭若有所思的盯着小皇孙看,小皇孙握着那把小木刀一直不肯放手,露出了两颗小米粒一般的小牙,冲她挥着小刀。
片刻之后,昭昭方收回了目光。
在安王府做客了大半日,宾客们纷纷起身告辞,昭昭正要上马车,又听的身后一声脆生生的,“郡主,等等我。”
她回身看去,蓝禾正朝她走来,冲她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脸,“郡主,咱们说好了,下回一起去看法术表演。”她冲着昭昭眨了眨眼睛,似是哀求。
昭昭往她身后看去,见着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为首的妇人生的极美,面上带着无奈神色。
昭昭便笑道:“好。”
蓝夫人已经走上前来,带着歉意说道:“阿禾不懂事,扰了郡主清净,还望郡主莫怪。”
昭昭忙道无妨,“我与阿禾一见如故,是我邀她过两日前去西市游玩,还请蓝夫人能答应。”
她这话说的实在叫人无法拒绝,蓝夫人这才答应了。
蓝夫人终于将蓝禾给带走,蓝禾边走边回头,不住得朝她挥手。
昭昭终于踏上了回府的路。
子桑采憋了快一整日,此刻一边整理着披风,一边说道:“那位蓝姑娘,瞧着像是有些心智不足似的。”十四岁的小姑娘,再是被家中宠着长大的,也不该像蓝姑娘今日这样,天真若顽童。
可爱是可爱了,却又不大像个正常的十四岁小姑娘。
她话音落了,等了半天,却不见她家主子搭话,不由看去,却见昭昭正盯着茶杯出神,依然是神游天外,未听得她半分言语的模样。
“主子,你怎么了?”子桑采不禁问道。
昭昭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小皇孙今日抓周抓到的那把小木刀,打磨的真是精巧。”
今日小皇孙抓周所用的物件,皆是宣帝御赐,宣帝想来是很在意嫡长孙,肯定也在意嫡长孙抓周到底会抓到什么。
抓周礼上,那张桌子上放的东西里,唯独那把小木刀上,做的很是精巧,乌木制成的刀身,刀把却是用一条黄色绸缎裹住的,在所有的东西里面最是显眼。
想到这里,昭昭忽而伸手看向了自己的袖子,今日她可不也是穿了一件鹅黄衣衫嘛。
她一时想了许多,头疼起来,忍不住揉着眉心缓解。
她这位皇帝舅父,果真是天生的阴谋家呀。
她原以为东宫之位,或许会在几位皇子之中选出。
可是,若是宣帝看中的是孙辈呢?
她原是还想再思考一回,可眉心处却像是扎了一根银针般,刺痛难忍。
子桑采以为她是因蓝禾之故,安慰她,“主子,你别心烦呀,如今还不知道岳千户是不是喜欢蓝姑娘呢。”
昭昭失笑道:“谁同你说,我在苦恼这事儿了。”
子桑采不解道:“那主子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你还答应了要同蓝姑娘一起去西市看表演。”
她家主子自小到大就对那些方术一类的把戏,不感兴趣。
用她主子八岁时的话说,那就是小孩子家家才喜欢的东西。
结果,还不是一口答应了蓝姑娘,要同她一起去看表演。
子桑采怎么想,都觉着是同岳长翎有关系。
毕竟,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位蓝姑娘同岳长翎极为亲密。
昭昭无奈道:“我有心事,难不成都同岳千户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