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感到……高兴么?她这一生,掌管百花,在最后的时光里,亲手种满了将军府里每一个角落,都盛开着一片又一片的向日葵。她爱哥哥,生为他,死也为他。如今她已经了无牵挂,所以要放弃掉这样的无力而枯燥的生活了吗?
哥哥的心愿,成了她唯一活下去的支撑。如今这个支撑轰然倒塌,她也经不住了,散尽仙灵,湮灭的前一刻,让我接管了花仙的位置。
我紧紧的揪住凤璃的衣襟:“你知道吗?阿璃,嫂嫂说,她看着我有了最好的去处,遇见了你,她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她要去陪着哥哥,她不想再呆在这空乏的仙界了。她都还没有看着我穿上嫁衣,亲手把我送出家门,没有喝上我奉的茶……阿璃,嫂嫂她怎么舍得走……怎么舍得……她就这么想离开这个世界……”
空气里的花香渐渐淡了下来,我抬起朦胧的眼,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花都枯萎了。明明前一刻还盛开娇艳的花朵,现在全部,全部都枯萎了。
连这些花儿,都在为嫂嫂默哀么?
凤璃耐心的擦着我眼角的泪,那么温柔那么怜惜:“你还有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正好滴在他的手背,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我红着一双眼睛将他看着,什么也不再说,眼泪却因为他这句话慢慢的止住了。他说,我还有他。
怔了良久,我才勉强挤出一丝笑:“从小,我就只有哥哥。但是哥哥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根本没有时间来陪我,于是派了一名与我年岁相仿的丫鬟心悠来服侍我,和我一起玩耍。起初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有那么多的事要忙,就一个劲的缠住他,他就叹气对我说,沫琉,乖,听话。后来,当我慢慢的长大的时候,哥哥带我去见了紫华先生,开始教我仙术佛法。可是我贪玩,总是学个七七八八就跑去玩了,哥哥拿我也没办法。我心里总是想,哥哥对我的好,谁也及不上。可是哥哥离我而去了,我被困在魔界,哭哑了嗓子,昏了过去,沉在梦里不愿意醒来。现在,我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了,嫂嫂又离我而去了。阿璃,你与我说怕我走。其实,我更怕。我多怕习惯了你的好,哪天你又会转身无情的把我丢掉。”
他不做声,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我的手无力的垂下,窝在他的怀里,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望着那一片又一片枯死的花朵。空气里,还隐隐约约飘着几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虚无缥缈。
“以后,你就住到东宫去,”凤璃凑了进来,在我耳边低语,“仍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木然。
“这次没有商量的余地。琉儿,如今我才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垂下眉眼,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阿璃,我想将嫂嫂和哥哥的衣冠冢葬在一起。”
“好。”
我眨了眨眼睛,灵台一阵清明:“我现在就要去。”
凤璃停下了脚步,低头对上我的眼睛:“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去吗?”
“可以。如果现在不去,以后见了,恐怕是会再添一分伤心罢了。”
他幽幽叹气:“琉儿,你果真知道如何精准的抓住我的软肋。”
心悠和圣瑶站在院子里,眼睛都是红红的。可是谁也没说什么,凤璃将我放了下来:“去整理东西,我带你去沫默的衣冠冢。”
心悠偷偷的背过身抹了下眼角,我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的走进了嫂嫂的房间。
晓蓓嫂嫂的房间和她的人一样素雅清新,几乎没有什么过多的摆设,只有两盆向日葵,一盆摆在床头,一盆摆在了门口。柜子里放着清一色的白色的衣裳,朴素耐看;她的梳妆台上没有任何的首饰,我只在最下面的方格里找到了一个花环,上面的花朵已经有些泛黄凋零了,可以看出已经放了很久,也很容易就知道主人有多爱惜这个花环。我轻轻的拿起花环,却听见“当”的一声清响,一支极其简单的戸子掉在了地上。戸子上面很光滑,一定是经常有人拿着摩挲的缘故。我环视四周,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让我拿走了。
一个花环,一支戸子,两盆向日葵。
当我着这些东西走到门口的时候,圣瑶在一旁安慰着,心悠在低低的啜泣:“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我下了阶梯,转身朝她们俩个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凤璃沉默的带着我直往哥哥的衣冠冢。
芳草萋萋,触目荒凉。
所有的过程都是我亲自动手完成的。一件一件的细心将它们放好,再一点一点的将它们掩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嫂嫂,哥哥,你们算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可有遗憾?
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一阵又一阵的冰凉袭上我的身体,我的手臂上起了细细的疙瘩,凤璃轻轻将我揽入怀里:“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