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端详良久,不由得暗叫了一声好,面前这童子目光灵动,定然是聪慧非常之辈,气质也卓尔不凡。俗话说三岁看老,张先生相信若小甘平经过自己一番调教之后,定成大气,虽然心中赞赏,但他还是不露声色的说道:“恩,你可识字?”
“识得一些。”“好,墙角有书本,你可自取寻来看,休得打扰于我,明日上午,你与村里的孩童一起上课,既然在这马家集住下了,就要努力读书,不可辜负了这大好机缘。”
“是,甘平定然努力读书。”“在我面前,要称弟子,尊师重道,你可懂得?”
“是,弟子明白。”
张先生看这面前的甘平越看越心喜,但是未曾婚娶的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将这读书的事说了出来,见甘平态度恭谨,更加的喜欢,却再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好挥了挥手让甘平自去一边。
甘平见状,便独自走到了墙角的书架旁边,细细的打量了起来。若是此时马玲儿在旁,定然会撅起嘴巴,暗自腹诽张先生和她娘一样厚彼薄此,这一墙角的书是张先生的心头肉,平日里自己摸一下都不行,其他孩童更是碰都别想碰,怎么这小叫花子一来,便人人都对他这么好呢?
望着墙角抽出一本书正在细读的甘平,张先生嘴角流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此子稳重,机敏,恭谨,正是读书的好料子,看来自己这一身所学,终于有了衣钵传人了。墙角小小的人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袍,马张氏改制的时候有些急,变将甘平的衣服做成和张先生一样的长袍,此时穿在甘平身上,有着说不出的一股书卷气,头上长长的头发挽起,一根小小的木簪插在上面,站立在窗前的淡淡阳光下,恍若出尘。
看了几眼甘平,张先生便回过神来继续聚精会神的看起书来,一时间屋里一大一小两个书生相映成趣。只可惜这恬淡的气氛很快被一阵吵闹声打破了,从窗户外窜进了一个小小的火红色影子,跳到了甘平肩头,吱吱乱叫着,门外一群孩童的吵闹声传了进来。
“那猴子进去了,那猴子进去了,快去抓它。”
“不行,这时夫子的家,不能乱闯……”
“哎呀,快去快……”
房门被打开了,张先生脸色铁青的站在屋内,望着门口的一群孩童,马玲儿赫然在内。
“进来,站好。”这群孩童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无奈的走进屋里,低头站成一排。张先生显然很生气抄起了书案上的戒尺大声呵斥道:“我往常怎么教你们的,都忘了么?嗯?铃儿,你来说。”
小姑娘捏了一下一脚,畏畏缩缩的说道:“先生告诉我们,读书人要形态优雅,坐卧从容,就是,就是不能吵吵闹闹的,像个猴子一样。”听到这句话,她身后的孩童们哄笑了起来,“啪!”张先生将戒尺重重的拍在了书案上,呵斥道:“还笑,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样子,怎么如此的灰头土脸?”
张先生不由有些气结,往日里这些学生都个个乖巧,怎么今日都好像从土里打了个滚出来似的,刚刚还看着飘逸出尘的小甘平,忽然来了这些吵吵闹闹的泥猴子,想到都是自己的弟子,他不由得有些不喜。
见没有那个学生吱声,张先生拎起戒尺,说道:“你们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居然一个个这个样子,有辱斯文,站好,伸出手来,一人领三戒尺,然后回去洗干净。”说完,便走到一个孩童面前,那孩童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来,领了三戒尺,垂头丧气的回家去洗漱了。
一个接一个打完,最后剩下了马玲儿,小姑娘见大家都领了三戒尺,只好畏畏缩缩的上前,伸出白嫩的小手,望着张先生,张先生刚要下尺,看见小姑娘已经泪光盈盈,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见这些学生差不多走散了,便轻轻的在那白嫩的手心拍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望向了甘平肩膀上的火儿。
让这些孩童大吃苦头的罪魁祸首火儿还在饶有兴味的看着张先生打人,看见他瞪眼看着自己,不由得吱了一声,左右顾盼的样子,最后见张先生还是瞪着自己,只好垂头丧气的将毛茸茸的小爪子伸了出来,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见这只有一巴掌大小的小巧猴子如此通人性,刻板如张先生也不由得哑然失笑,但旋即板起了脸,说道:“你这泼猴,再无事生非,就罚你给我研墨。”看着小小的火儿,张先生想起了听闻中的一种猴子,这种猴子不过巴掌大,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常捕捉回来,驯化好了用来研墨,但是那种猴子遍体漆黑,被称作墨猴,与这红毛猴子出入甚大。
说来也怪,这火儿在山林之中称王称霸,就连那凶恶的黑豹也被他驯服,可在这张先生面前,就如同刚才那群小童一般,敬畏有加,老实了许多。
张先生端坐书案之后,向火儿招了招手,那猴子便一纵身越到书案之上,盯着张先生瞧着。见它老老实实的蹲坐在那里,张先生不由得宛然一笑,指了指案上的文房四宝,火儿先是有些不解的抓了抓头皮,然后恍然大悟般吱了一声,跳过去,举起一只毛笔,舞起了疯猿棍法。这小小的猴子端着比它高出许多的毛笔,一招一式还颇有章法,看起来憨态可掬,可爱之极,马玲儿见状,咯咯的笑了起来。
再看张先生,依然是面色铁青,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小猴子耍活宝,忍不住捞起一根毛笔就在它头上敲了一下,正在发疯似的舞动毛笔的火儿愕然望向了他,似是不解,为何他如此的生气。张先生将猴爪中的毛笔抽出,小心的在笔架上放好,拿起墨来,在砚台上慢慢的磨了起来,磨了几下,将那墨条放下,挑了挑眉毛,看向了火儿,火儿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着,也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
张先生见状,变戏法般从案下拿出了一叠花生,拈起一颗,在火儿的面前晃了晃,那猴子连忙抢了过来,麻利的几下就剥开壳子,嘎嘎蹦蹦的吃起花生仁来。这时下面站着的马玲儿已然发现了在一旁的甘平,不由得奇怪的说道:“你是谁呀,怎么没见过你?”
甘平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颇为郁闷的说道:“我叫甘平。”“小乞丐?”铃儿不由得围着他打起了转来,“原来你洗干净了也挺好看的。”说着伸手便去摸甘平的脸,甘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歪了歪脑袋,躲过了调戏自己的白嫩小手。见甘平不让自己碰,马玲儿也没在意,抓起甘平的手就往外走,“走,让我娘他们看看你,原来你不是黑漆漆的呀,咯咯。”
甘平听了这话,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跟着小姑娘离开,只是抬眼望向了那正在孜孜不倦调教猴子的张先生。坐在书案后的张先生早就没了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正用花生调教着面前的火儿,感觉到甘平的目光,挥了挥手说道:“去吧,一会儿我也要去铃儿家吃饭,你先过去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下面正拉拉扯扯的一对小男女,接着又拿起一颗花生放到了火儿面前,看来这张先生不只诲人不倦,对于异类都有着教育调教的热情。不理会屋子里化身成怪叔叔般调教猴子的张先生,马玲儿兴奋的拉着甘平跑出了门外。
第一卷 垂髫稚子峥嵘现 第十一章 修炼
清晨一早,甘平便从床上起来,洗漱干净后,准备了一盆水端进了屋内。先生还没睡醒,甘平将水盆放在架子上,连日来甘平在山林里天一亮就醒来起身赶路,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将正手舞足蹈想要吱吱乱叫的火儿猴嘴捂住,抱着它出了门。
天才蒙蒙亮,可是马张氏已经起来忙活早饭了,看见这边院子里的小甘平,不由得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自甘平被昏迷着抱回家的时候,她就从心里怜爱这个男娃,昨天见到小甘平干干净净俊俏的样子,简直认定这就是老天送给自己的儿子,差一点没搂在怀里心肝肉肉的乱叫了。
这大早上的看见了甘平,连忙闻到:“平儿,怎么起来这么早啊?可是睡的不习惯?”甘平连忙恭恭敬敬的说道:“张婶婶,甘平睡的很好,只是习惯了这么早起床。”他可是有些怕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这马张氏对他的那股热情劲让他十分的吃不消。
见甘平这样的乖巧有礼貌,马张氏的心里更加的喜欢这个小男娃,连忙说道:“平儿,一会儿别忘了道婶婶家吃饭啊。”说完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忙着去生火做饭了。
甘平暗暗松了一口气,对于这关心倍至的马张氏,他是在是吃不消,张望了一下外面,便走出院子。整个马家集也就三四百家的人口,实在是小的可怜,甘平不一会儿就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从昨天的谈话中他知道,那个话多的老马头,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其实这村长也没什么多大的事情要管,整个马家集马姓居多,剩下的外姓是后搬来的,这么写年下来,也就不分你我了。马玲儿的爷爷辈分最大,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村长,却也不用怎么管事。村子的外面有一圈高高的土墙,外面还有几条小小的沟渠,防止野兽冲进村子里伤害家畜,一个村子的人都沾亲带故的,就连丢只鸡鸭的小事也不常发生,所以老马头自然落了个清闲。
回到私塾,张先生已经起来了,看见架子上的水,暗暗的点头,这甘平作为一个弟子还是很有觉悟的,不用说就尽到了服侍师长的义务。收拾干净后带上了甘平去了马家吃饭,私塾里是不开火的,村子里孝敬私塾先生的粮食都放到了村长家里,张先生每日里去吃饭就可以了,多余的粮食算是酬劳。就这样,甘平也就算是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阵阵的呼哈之声响彻马家集的上空,在村子西边的小广场上,几十个孩童正在一个壮硕的汉子监督下练习拳法,一招一式,颇有章法,这一群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才六七岁,甘平也宛然位列其中。
来到马家集两个多月,眼看已经到了年关,这两个月来,甘平每日里上午和其他的孩童一起在这里练习拳法,下午在张先生那读书识字。马家集的村民平日里农忙的时候去田里种地,闲时便上山打猎,所以练习些拳法,也是这些孩子们每天必须的课程。
其实马家集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却不是这两样,种地,只是为了能有口饭吃,打猎也只是卖到城里换来些零钱。整个马家集最大的收入却是打铁,在不远的小山上,有一处小小的露天铁矿,因为产量太少,所以也没什么别的势力来霸占,整个马家集的壮年男人们每天都会去背些矿石回来,打造成农具兵器来贩卖。这群孩子每日里练拳,也是为了打熬一副好筋骨,以便将来子承父业,成为一个铁匠。
甘平既然在马家集住下,也就算是村子里的人了,当然每天也要完成这项功课,幸好他的体质远超普通孩童,每日下来,并没有感到太劳累。每日里读书识字,也让小甘平渐渐的了解到了整个天府大陆的情况。自己所在的马家集,正是燕戎国啸月城下的小小村落。整个天府大陆幅员辽阔,共有十二个州三个大国家,但是小小的诸侯国却多如牛毛,依附于这三大势力,经常征战不休,高唐,云梦,大夏三大势力的角逐往往是这些小国充当了炮灰。
但这三大势力平分的十二个州,也仅仅是天府大陆的一小部分,北有据天岭,南有青火炎州这两大禁地,都是普通人无法居住的险恶地方,妖兽聚集,进去只有死路一条,在大陆的西侧是巍峨入云的高大山脉,飞鸟难渡,传说中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大陆的西面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了,巨浪滔天,凶险异常。
可这些都与小甘平无关,这两个多月来,他其间又晕厥了一次,这一次的昏迷,从玄冥子和火龙的元神碎片里领悟了不少东西,甘平感觉,若是接连这样的领悟吸收,他终有一天会回想起自己原本的身世。但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想那玄冥子和火龙纵横两界,加起来数千年的寿命,那记忆碎片那是这么容易领悟吸收的,若按他这般速度,恐怕到老死也领悟不完。
这一次领悟融合了这些记忆碎片,甘平终于掌握了火龙锻体的全部法决,这套全名为丙火融元真诀的体修功法,正是火龙一族万古传承的秘法,借万灵之火汇集胸腹只见,集成一口本命龙纹丙火,至阳至刚,威猛无筹,修炼至大乘之境,对敌时放出,焰海滔滔无边无际,任你是金铁铸就,也化为一滩铁水。
只可惜甘平虽然吸收了一些火龙精血,但是却无法像真的火龙般禁受住这本命龙纹丙火,现今只有用这法决淬炼身体,吸收的一些游离火灵,锤炼身躯,借体内三焦心火强化脏腑,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将身体锻炼大乘,禁得住那龙纹丙火的灼烧。
白日里,甘平练拳之时,体内微弱真元流转,边走全身,待到夜里,张先生熟睡之时,他便在外屋悄悄坐起,修炼这融元真诀。虽然甘平修炼极其刻苦,但是收效甚微,这套法决原本是为龙族这一天生神兽准备,天下妖兽共二十四阶,这龙族,只要血脉纯正,初生之时就可达道十七阶,可见其强大,和这等神兽相比,甘平的肉体便脆弱的太多了,就连最基本的引火入体,炼就一口本命丙火都禁受不住。
可甘平没有气馁,每日里仍旧刻苦的修炼着,他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功法,但那全是从玄冥子记忆之中传承而来,这玄冥子一代邪道宗师,纵横人间千余年,杀人无算,功法也邪异的不得了,动辄便要杀上数百上千人修炼法决,甘平当然不敢修行这等伤天害理的功法,只是每日里老老实实的将丙火融元真诀练上一遍。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龙族本命传承的功法岂是低等法决可以比拟的,虽然甘平只能运行这功法的一小部分,可也有极大地效果,现在他的力气足足有近千斤,西边广场之上有一块巨石,甘平悄悄的去试过,自己举起这块足有千斤的巨石,只是稍稍费力一些罢了。
若是被村长老马头知道了这事,定然惊讶的合不拢嘴,马家集靠近据天岭,天地灵气充沛,野兽众多,时不时还有妖兽闯出来,所以村子里的男人个个从小习武打铁,都有一副好身板,祖上也传下来了一套功法,说是全民皆是武者也不过分,方圆数百里也是有名的,即便是这样,最出色的武者也只是能将那巨石举过胸口,可甘平却是举过了头顶才稍稍吃力,这不得不说是惊世骇俗了。
这一天夜里,甘平听见张先生睡熟了,便悄悄坐起,修炼起丙火融元真诀,入定之中,丝丝真火从外界涌入体内,分散到四肢百骸,淬炼每一寸的皮肉筋膜,一呼一吸只见体内浊气尽数排出体内,正是要用这灵气真火将身体淬炼的血肉凝实,宛若水晶般剔透无暇,才算完成了第一步。
正在修炼之时,甘平感觉到周围灵力突然浓厚了许多,原本一丝丝从远处吸引过来的游离真火,突然大幅度的聚集了起来,他心中不由得一喜,虽不只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加快了功法运行的速度,周围的游离真火越聚越多,潮水般向着甘平涌来,使得他压力倍增,拼命的运行功法,但无奈这无穷的真火灵力铺天盖地而来,让他暗暗叫苦。
虽然甘平天生火灵之体,对于火属性的灵力吸收容纳的速度远超常人,但是却也有着极限,更何况他现在运行的是残缺的丙火融元决,而且这套功法仅仅是淬炼身体,并非积蓄体内灵力,转化真元的法决,所以甘平感觉这火属性灵力越聚越多,已经有了应接不暇的架势,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爆体而亡。
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刻,忽然听到吱的一声猴叫,这原本向着甘平冲击的灵力忽然转变了目标,浩浩荡荡向着另一个方向冲去。身上压力一轻,甘平连忙慢慢的将法决运转慢了下来,停止了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