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黑瓦,石板上还有着青苔,江景川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转过头对苏烟说:“进来吧,前些天有钟点工过来打扫过,屋子里应该挺干净的。”
苏烟跟着江景川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的一旁还有着葡萄藤架,架子下有着石桌跟石凳,院子的另一边种着花花草草,可能因为平常没人仔细打理,看起来挺杂乱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葡萄藤现在都不结葡萄了,我小的时候每次到了夏天,明明都会有很多葡萄的,说来也奇怪,我外婆走之后,它就不结葡萄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没用。”江景川走到葡萄藤下,跟苏烟回忆着小时候的趣事。
对于江景川来说,这个小小的院子就是他有过无忧无虑童年的证明。
夏天,冰镇过的西瓜,还有酸甜的葡萄,以及外婆的蒲扇,这就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夏天。
苏烟注意到院子的墙上有着刻字后的痕迹,指了指上面一道接一道的黑线,问道:“这是什么?”
江景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耳朵微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热了的,这一次他的声音小了很多,“身高线,我外婆给我画的。”
每次他来外婆家,外婆总会让他靠着墙,然后她拿着黑炭笔画一下,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说我们小川又长高了呢。
“来,过来。”苏烟拉着江景川,让他靠着墙,从包里拿出口红,她努力的踮着脚,在墙上画了一笔,笑盈盈的道:“好啦,这是江先生二十八岁时的身高。说不定外婆回来的时候会看到呢。”
苏烟骨子里是相信有鬼魂的存在的,也正是这样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在后宫的那么多个日子才能坚强的过过来。
她始终相信,她的家人们以另外一种形式陪在她的身边,只是她看不到他们而已,不代表他们就消失了。
只要这样想着,无论遇到什么挫折,无论遇到什么委屈,她总会觉得,在她哭的时候,娘亲跟奶娘是在一旁抱着她的。
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孤儿。
江景川闻言怔了一怔,随即揉了揉她的头,慢慢地道:“恩,所以才带你过来,外婆肯定会觉得我眼光真好。”
“才不是你眼光好。”苏烟辩驳道,“明明是爷爷奶奶眼光好,选了我当孙媳妇。”
她现在对于江老太太江老太爷的宠爱的原因已经不那么好奇了,她能够感觉到,那两个老人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的,这就够了。
说不定这里面又是另外一段往事呢。
江景川想了想,觉得苏烟说的也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看来我要好好感谢爷爷奶奶了,如果不是他们,我就碰不到你了。”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啊,明明几个月之前,他还在为这段婚姻头疼,不知道是不是该结束,现在心境不一样了,甚至开始庆幸,庆幸自己娶了她,庆幸自己那百年一遇的善良,庆幸没有提出离婚。
“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敷衍我。”苏烟心里憋着笑,她知道江景川说的都是真的,可他跟她最应该感谢的是原身,她不知道原身是死了,还是跟她一样占据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好好活着,无论如何,她心里对于原本的苏烟都是无比感激的。
江景川搂着她往屋子里面走,笑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难道还不知道?肉麻的话我就不在这里说了,说不定我外婆真的在一边看着我,那就太尴尬了,回家再跟你说。”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楼房,房子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也因为是处于巷子的最里面,所以在这炎热的夏天,屋子里却是清凉得很。
屋子里的摆设都很简单,江景川拉着苏烟坐在了堂屋里的竹床上,拍了拍发出嘎吱嘎吱声音的竹床道:“你家有这个吗?夏天的时候,吃完饭洗了澡之后,外婆就会把竹床搬到院子里,我就坐在上面看星星吃西瓜,那时候觉得这个床好大,现在看这么这么小?”
苏烟当然是对这种竹床没有回忆的,她摇了摇头,又怕到时候露馅,便道:“有可能有,但我不记得了。”
“我外婆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其实我妈的家境真的是非常一般,我外公在我妈读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整个家都是我外婆一个人扛起来的,等我妈嫁人之后,街坊邻居都问我外婆怎么不搬去大别墅,毕竟女儿嫁给了那么有钱的人家,他们都以为我外婆有很多钱,其实不是的,我妈每次要给外婆钱,她都不要,跟我妈说在豪门生活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如果三天两头往娘家送钱,家里人肯定是有意见的。”
“你知道吗,我外婆走之前,意识都有些涣散了,非拉着我,让我去看她柜子里的一个铁盒子,我们打开一看,是一张存折,里面有五万块钱,都是她攒下来的,外婆说那钱留给我,留着我娶老婆。”江景川说这些的时候,语速放得很慢很慢,苏烟总觉得,他只要说得稍微快了些,就会哽咽似的。
江景川压根就不缺钱,外婆也知道,她那五万块还不够江景川买身衣服的,只是对江景川来说,那五万块却是最珍贵的,那是一个老人倾其所有的心意。
“其实我很喜欢我妈这边的亲戚,说实话比我爸那边有人情味,我那几个舅舅还有姨妈明明是可以靠我妈过上很好的生活的,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在我妈这里拿过一分钱,他们也是跟我外婆一样善良,觉得我妈嫁进去过的日子肯定不容易,小烟,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我的舅舅们。”
苏烟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她总觉得自己在江景川心目中真的是不一样了。
其实从江景川说的话中可以感受到,他对外婆这边的亲戚感情真的很深,他现在带她来他外婆的故居,还说要带她去见他的舅舅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真正的把她当成妻子了。
不是江家的江太太,只是他的妻子。
“恩,好,我也想见见舅舅他们,婚礼的时候他们来了吗?”苏烟很放心问这么个问题,因为江景川自己也知道,当时结婚的时候,她是不情不愿的,没有注意到他的家人们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景川看了苏烟一眼,点了点头,“来了,其实我的舅舅们也很喜欢你,每次打电话都提到你,不过你也知道,那时候……我们并不是这么好。”
“喜欢我是正常的。”苏烟非常嘚瑟的说:“每个人都喜欢我。”
随着两人关系的加深,他们说话也随便放松了很多。
“是是是。江太太人见人爱。”江景川看着她笑道,眼里一派温柔宠溺。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江景川带着苏烟去了卧室,床上还铺着干净的白底印蓝花的床单,屋子里还有梳妆台跟衣柜,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在床边有一张藤椅,上面还有一把蒲扇,苏烟猜测这应该是江景川外婆的房间,果然,抬起头一看,墙壁上挂着一张照片,是黑白的,女人穿着旗袍站在树下,她打着一把伞,犹如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
“这是外婆年轻时候的照片吧?”苏烟走近了一看,心想,原来江妈妈是遗传了外婆的美貌。
“恩,美吧?”江景川抬头看着,眼里都是眷念,“我听我妈说,外公死后,当时是有人介绍外婆去工作的,工资还不低,可那人喜欢外婆,是想借此接近她,外婆估计也知道,拒绝了别人的好意,其实这些年来,外婆遇到过的一些男人对她都很好,我妈跟舅舅们不反对她改嫁,但她就是不答应,非说跟外公结婚的时候说好了的,一辈子就一双人不分开。”
“外婆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给人家洗衣服,还去当过保姆,也洗过盘子,什么脏的累的她都做过。”
江景川心里最最尊重最最佩服的女性就是外婆了。
苏烟看着照片里的美人,心里是真的很不能理解,明明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难的一条路呢?
快到傍晚的时候,两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个院子,本来苏烟是很想去吃烧烤的,但江景川不答应,非说她感冒了不能吃这么东西,其他方面江景川都是依着她的,但在饮食健康这方面,江景川从来都不让步。
“你是不是还想感冒?医生都说了,不能吃油炸辛辣的,这烧烤吃了上火,你还是乖乖吃点清淡的,当然,你想吃烧烤也可以,等下自觉喝两杯凉茶。”
想到凉茶那酸爽的滋味,苏烟立马打消了要吃烧烤的心思。
最后苏烟只好跟着他去了一家粥店。
喝完粥之后,两人下楼,看到一男一女正在争吵,因为他们说的是方言,苏烟跟江景川都听不大懂,只是他们争吵的声音太大,都吸引了店里其他人来围观。
“这是一对父女吧?”苏烟小声问道。
江景川来了兴趣,压低声音道:“我猜是情侣。”
“怎么可能!”苏烟摇了摇头,男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目测也有四十了,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情侣。
“不然打个赌?”江景川仔细观察了一番,更加有底气了。
“赌什么?我的钱都是你的。”
“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合理的要求。”
“好。”
话刚说出口,店里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斯巴达了——
男人一把抱住女人,非常霸道总裁的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了她,还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江景川得意而欠揍的一摊手,“不好意思,我赢了。”
苏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两人看起来就像是父女啊,怎么转眼就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了呢?
江景川看出了苏烟的纳闷跟疑惑,适时解惑道:“两人年纪的确相差有点大,但你没发现吗,那男人穿的衣服都是刻意装年轻的,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父女的话,不会这样吵架。服不服?”
“好吧,你想要什么?”苏烟一看江景川微眯着眼睛,就知道对方在想少儿不宜的事情,赶忙红着脸低喊道:“是你说的,要合理的要求,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
江景川非常遗憾的看着苏烟。
他本来想着要不要换个场合,比如车上啊,或者浴室什么的,这样被苏烟及时制止,他都不好意思开口寻找新的play地点了。
“你这是在耍赖。”江景川瞥了她一眼。
“我是耍赖啊,总比你耍流氓好。”
“第一次看人耍赖这么理直气壮,我是长见识了。”
“第一次看人耍流氓这么清新脱俗,我也长见识了。”
一直到回到别墅,两人还在就到底是耍赖好,还是耍流氓好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当然,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王阿姨见两人回来了,赶忙从厨房端了一碗汤送到江景川面前,笑眯眯道:“先生,来,喝了这碗汤,今天厨房刚煲好的。”
苏烟很好奇,要凑过去看看是什么汤,为什么王阿姨都不说要给她喝。
江景川机智的推开了她,然后端着汤一边喝一边往厨房走去,总觉得让苏烟知道他因为备孕喝这些汤是很奇怪而且尴尬的事情。
他是不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的,也不喜欢吃水果,现在要开始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本身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是想到这是为了生孩子而做的准备,他就觉得连喝这些味道奇怪的汤也是享受了。
苏烟现在跟王阿姨的关系很好了,她冲王阿姨撒娇道:“为什么他有,我没有?王阿姨你是不是偏心?”
王阿姨扑哧笑了起来,她是知道的,太太在一些事情上成熟理智得很,可在生活上,就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是是是,就当是我偏心了。”王阿姨看着江景川出来了,也不好跟苏烟具体说明,只能推了她一下,就往厨房走去。
她得检查一下,先生是不是真的喝完了。
江景川出来的时候耳朵还是红的,看着苏烟要追过去问,他赶忙一把拉着她就往楼上走去。
“做什么?喝什么好东西还不让我知道?”苏烟压根就没往备孕这方面想。
一回卧室,江景川也忍无可忍了,“别说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尽管心里对于苏烟的迟钝恼怒,可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什么意思?我丢你脸了?我做什么了?”苏烟隐隐觉得是跟那碗汤有关,可她就是想不到,丢脸跟那汤有什么关系。
江景川捏了捏眉心,没好气道:“你觉得我喝那汤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说不出口。
“你不说就算了。”看江景川扭扭捏捏的,苏烟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江景川能这么害羞?
害羞?恼羞成怒?
苏烟看着江景川,心里有一个不怎么切合实际的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壮/阳汤吧?
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从江景川的脸上慢慢下移到某个地方,又像是被非礼了一样,迅速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好了,我不问了。”
他还需要壮/阳吗?呸!
苏烟的视线太过强烈,江景川的嘴角抽了抽,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强迫她看向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听好了,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这是在备孕。”
这话说得……
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赶忙解释道:“不是我备孕,诶诶,跟你说不清楚,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苏烟惊讶得嘴巴微张,她想起了前段时间跟王阿姨说的事情,记得当时王阿姨的确是说了,备孕期要好几个月呢,这备孕难道跟男人也有关系吗?
涨姿势了。
这实在不怪她,以前唯一能接触到的男性就是皇上了,谁听说过皇上需要备孕的?
“呃……不会吧?”苏烟还是觉得很神奇,抓着江景川追问道:“你也需要备孕啊?那都需要做些什么?”
“你以为怀孕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其实江景川之前也不知道需要备孕,还是王阿姨普及了知识之后,他特意去网上查过,的确,现在人们工作压力大,再加上空气污染啊食品安全啊,大家基本上都是亚健康状态,那为了有一个健康的宝宝,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