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借居,就没有长呆着不走的道理,明洛帮着办的宅子就在一条街上,纪舜英往湖广会馆拜会沈同知,明洛就带着明沅去新置下的宅子。
这几步路的功夫,也不必叫车坐轿的,干脆戴了帏帽儿自家走了去,连门房洒扫都寻好了,见是
主家来了,赶紧打开门:“日日清扫的,就盼着人来呢。”
开了大门是照壁,左右各有乾坤,左边是停轿台,右边分了两条道,一道直的往里走就是正堂,待客的所在,一道蜿蜒直通后花园。
这儿原来这里住着个四品,家里还养着轿夫车夫,这些个便不是买来的,而是雇来的,主家一走,他们也还得谋营生,既是做惯的了,便叫中人说上些好话,还想留着在这儿讨生活。
明沅抬眼先打量一回,里头倒是开阔,不如金陵屋子精巧,却投了她的眼,就是要这样疏朗开阔才好,明洛侧了脸看她:“我一看这儿,就知道必是你爱的。”
不论是纪家还是颜家,屋子能繁复的就是简约,飞花罩门上还要雕上十七八样的花,上房越加的富丽,门下木雕的官福寿,顶上挑的樑还要盘花。
纪老太太住的屋子里,光镂花门上就雕了百来只蝙蝠,名字就叫百蝠厅,后头还有一幢百蝠楼,说是造房子的时候,光是这些个蝙蝠就雕了三个月。
明洛知道明沅的性子,光看她屋里要的那些家具就知道了,原是当她不好开口要好的,后来才知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横平坚直的椅子,后头衬上大理石山水屏,再没旁的花哨,张姨娘还说过她小心,别看跟着太太了,万事都不敢掐尖争先的。
“里头东西也是全的,你看看有甚个要添减,我才来的时候样样都要自家办,倒有几家相熟的木匠,你但凡要添什么,开了口就是。”明洛带她走了一圈,倒有些累了,往罗圈椅里头一坐,就有小丫头上了茶来。
原来这家子的奴婢俱是熟手了,纵不带着走的,卖出来也比旁的价高,再不差买主,明洛看着留了些,这会儿便有现成的茶汤吃,还殷勤问得一声:“可要往外头买些甜水儿给太太用?”
明沅不叫明洛多走动,带着丫头里里外外转过一圈,四进的院子,只她跟纪舜英两个人住,就太空了些,她原说怎么买的这样大,进去看了才知道,里头有个大花园子,一个正院,两个偏院,挨着墙有半亭,院子中间还挖了个水池子,池子上头造了小桥,怪道要八百两,还没算上中人钱。
东西都是现成的,也打扫得干净,明洛怀了身子还替她打点的这样周到,忍冬扶了明沅的手往廊下去,春日里花儿开得好,处处都有景致,她倒为着明沅叹一声:“这可好了,咱们夫人舒舒服服的在这儿生个小少爷。”
除了身边跟着侍候的丫头,还有看家护院的,外头跑腿的,厨房烧灶的,各种都要添人,还得再补些东西,屋里头家具有了,还得挂上画摆些陈设。
这一进一出,算上房子的钱,一千两总要的,明沅手上能动的钱不多,还想余下一半来,在这儿置上些地。
她转上这一圈儿出去,明洛吃炸桃瓤,拿帕子包着又香又脆,见着明沅出来,饮一口茶:“怎么着,这屋子可还衬心?”
“你可别诳我,里头那家什都是黄花梨的,再没雕花,木料的价钱也摆着呢。”这点钱还真办不下来。
明洛摇摇手:“不诳你,这价钱是陆允武压的,到我手里就要了八百两,你自家看契约就是了,等纪表哥上了差,叫他往衙门落契去。”
来的时候走着来的,回去的时候她只觉得腰酸,下人回去叫了轿子,空着抬几步过来,再载了明洛抬回去,虎子才刚睡醒,正满院子的找娘,一见她就笑,嘴里含含糊糊也不知道在说甚,抓住明洛的裙摆不肯撒手了。
明沅回屋里开了匣子,先摸了些散碎银两来,交给九红夫妻,把要置办的东西说了,家具是全的,可是杯碗碟筷总要新办,澡桶脸盆,再没有用别人用的过的,屋子里还得新换纱窗,桌围凳幔,洋毯引枕坐靠搁手,这些个俱都要办了。
九红办事仔细,买了东西就叫人送到新宅去,锤子原就是柜上的,惯常同人打交道,街上走一个来回,哪家卖的甚全摸了个清楚,这点银子只付定金,东西送了来再跟人结帐。
到了这地界到没京中规矩那样大了,丫头们也能上街,明洛还非要带明沅往金沙寺去拜佛会,还叫下人买了黄豆来,说是本地风俗,到了四月初八,都要舍缘豆的,捻了豆子念佛号,把这些个豆子蒸熟,到街市上去分送给人,就算是结了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