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与袁氏自来不亲近,年轻的时候还彼此忍得些,越是处的长了,越是不愿交际,到静贞这里,确是想要彼此交好的,便是为着澄哥儿,这门亲戚也得越走越近,一个门里头的不交际,往后若分家,还能指望什么。
忍冬带了一包蔷薇粉两瓶茉莉油回来,明沅笑一笑,叫采菽收起来,又问采菽:“九红那儿预备得怎么样了?可还有缺的,她不开口,你多看着些。”
九红原本定的是正月里出嫁,主家都缩了脖子,这时候怎么好热闹着办喜事,干脆往后推了,因着她在本地没娘家,喜姑姑牵线给她认了房干娘,就在那家预备着出嫁。
那一家自也是府里老人,认下这个干女儿,倒算是多了门亲,帮着出了缎子,还打了首饰,明沅也有赏赐,九红跟了她这么多年,备的东西不好比琼珠那时候多,可也不差什么了,九红面上好看不说,喜姑姑跟那家子认的干亲都觉得面上有光,再有三两日就要过门了。
采菽采苓两个也年纪到了,小香洲里的都想跟着明沅出嫁,倒是柳芽儿,因着家里只有她一个了,明沅虽待下人们好,她也舍不下爹娘,若是她跟了去,明沅常在京中也就罢了,若是往外地作官,她就再难回来看望父母。
明沅也不强求,许了柳芽儿留在颜家,她定了八月里出嫁,正是桂花开的时候,十方街的房子动工两个多月,该拆的该建的都差不多了,黄氏自上回叫纪舜华气的瘫了半边,就一直扎着金针,冬天又说不好,到了春日里,倒能下地扶着慢慢走起来了。
这大半年里,黄氏连见都不肯见明沅一面,难得上纪家门去,她都避而不见,可若是纪氏一个人去,她竟是肯见的,纪氏只当黄氏这是厌恶明沅,这才故意下她的脸面,当面就敢打脸,往后她进了门不知要受什么磨搓的,哪知道黄氏竟想叫明沅就在十方街成亲。
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敬茶拜公婆,还得祭一祭老太太,当着祖宗的牌位上过香奉过茶,自此才算得是纪家妇,在十方街办了亲事,是算妻还是算妾?在外头成亲传出去还当是纪家不认这个媳妇。
纪氏捏着这一条发难,曾氏也骂儿媳妇是猪油蒙了心,还把儿子叫到跟前:“你媳妇不喜欢姑太太家的姑娘也是她自个儿看准的,老太太给提的亲,如今倒好,老太太走了,你媳妇就反口了?这要是传出去,该怎么说?”
黄氏七病八歪,连家都管不了,全交还给了曾氏,却把嫁妆铺子收拢了,她管了这些年的家,哪个不当她刮下三四斤的油花来,曾氏还想着叫她把钱吐出来,收的那些租子,放的那些租子,帐上轧平了,可是谁肯信帐长本。
“一个是姑太太的面子,另一个,你就不看看颜家的面子,如今可跟那一位沾着亲呢,你这从六品,还想不想往上挪一挪了。”曾氏话儿说得软,一下下拍在儿子心上,纪怀信回去就喝斥了黄氏一回,叫她不许作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纪氏院子都粉好了,只等着五月抬家具进来,纪氏还拉了明沅:“我晓得往在家里总是不便,十方街固然好,可该全的礼都得全了,没的叫人说你进了纪家门,却不是纪家妇。”
明沅很有可惜,可再可惜也知道这是礼,没这个礼字,往后也占不得理字了,点头应下了,告诉纪舜英,往后总有法子再往十方街去。
成王如今势大,家里的各各变了一付面孔,原来颜连章不作官了,那些个故交俱都远了他,太子倒了,余下四个皇子里,就只有成王压了余下三人一头,自然又都往来颜家相交。
颜连章生了两年的病了,也不曾收到过这许多人参,多是上赶着来求着引见的,颜连章东西收下来了,可却一个也不曾替着说合,圣人正是忌惮儿子的时候,越是守拙越是能讨他的喜欢,如今这几个里头,最平庸的代王,倒是最得圣人青眼的。
如今这态势,颜家自上到下都盼着明蓁能生个儿子下来,圣人身子好起来了不说,还下了旨意,叫几个儿子都尽早往封地去,连最小的宁王,轮番守孝还不及结亲呢,就要往封地去了。
圣人这个年纪了,算着还有几日好活,死抓着权柄不放,底下这些个儿子们倒是想吃那块肉的,可一个个都不敢露出狼牙来,还都恭顺的接了旨意,预备起了行程。
明沅光是想一想明蓁见红还死咬着牙不告诉成王,心里就说不上是要叹息还是要该赞扬,明蓁能办到的,还真少有人能办得到。
明蓁在产床上躺了两日,睡了又醒,倦极又睡,成王府里的蜡烛彻夜不熄,到第二日天将破晓的时候,她终于挣扎着生了出来,脱力将睡去,还想看看是男是女,只听见梅氏喜极:“是个男孩儿!”
明蓁心头那口气一松,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