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只当程夫人来是两家说定日子下聘的,见她来得急,虽诧异却不曾想她能说出这番话来,乍听之下面上变色。
程夫人在她跟前差点儿抬不起头来,她不等纪氏说话便叹一口气儿:“我喜欢哪一个,你最知道,可怎么也没想着,他竟不爱这性子,我真是,我真是没脸见你了。”
程思慧是他的亲妹妹,妹妹爱娇些,当哥哥的自然喜欢,哄着她逗着她让着她,全是因为那是他妹妹,可到讨媳妇了,他却想娶个娴静温柔的女子,能磨墨能补衣,跟书里写的那样子。
纪氏听得这一句,便已经笑了起来,忍气的功夫到了十分,纵心里再不满,脸上也不露出来了,伸手就握住了程夫人的手:“你这说的哪里话呢,纵没缘份作儿女亲家,还不能常来常往?”
程夫人听得这一句,便知道纪氏的意思是两个女儿都不成了,全叫纪氏这话堵的无法开口,她原来想着,若不是明洛,明湘也成,她再喜欢明洛,儿子也还是最要紧的,明湘倒是个不声不响的性子,若能聘下明湘来,也算是一桩好亲,两家依旧亲近,不成想纪氏一口就把路给堵死了。
纪氏还拍一拍她:“看你,这般着急作甚,卷碧,上了茶来。”嘴上说着话,心里却在想着这事儿要怎么跟明洛提,好好的亲事,偏给黄了。
那一日却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了,两个庶女性子鲜明,一个喜静,一个爱闹,一眼看去知道性格脾气的,程家的儿子瞧不中明洛,这桩事便作罢,再没有由着他们挑的道理。
程夫人知道这事儿是她担干系的,只当儿子平素跟女儿闹腾,便是喜欢这样的性子的,哪里知道南辕北辙。
颜家这门亲却不想轻易放手,等着上了茶吃得一口,杯子拿在手里转得三转,这才开口道:“我们两家这样好,若作不成亲家倒可惜了。”
纪氏脸上纹丝不动,程夫人便又叹:“我也知道说得这话我们不在理儿,可哪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既是结亲,便该办得两家都欢喜才是。”
话儿越说越软,打的就是把明湘定下来的意思,纪氏看了看程夫人,只作听不懂:“这话你莫要再说了,我又不是那不知理的,晓得你也难办,两边都不容易,这事儿揭过去罢了。”
对外不要说有这个意思,各自男婚女嫁了就是,纪氏饮得一口茶,拿帕子按了按嘴儿:“若有衬头的,我再帮你打听打听就是,只如今的姑娘不比我们那会儿,小娘子们性子也都活泼的。”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程夫人哪里还能听不出来,帮着留意看看的意思,便是颜家女儿不会由着她挑。
这便是很不满意了,程夫人把话咽下了不好说,想着儿子那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把唇儿一咬:“我再多一句,你可别怨我,原想着明洛很好,我很喜欢,便想说给我亲生的儿子,既这般,你看我那养在跟前的老三,可好?”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程夫人确是喜欢明洛不错,她自个儿的女儿就是这么个性子的。这样的姑娘讨进门最省心不过,她有什么都写在脸上,自家的女儿想着能多些城府,讨进门的媳妇却想着简单天真些。
颜家如今越发好了,既有这桩媒摆在眼前了,又怎么会走了宝,过得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外头只在传颜连章要升织造,那可是第一等的肥缺,有这么一门姻亲,家里的孩子们要出来作官岂不更便宜些。
纪氏不意她说得这一句,也不成想程夫人这样喜欢明洛,眉毛一抬笑了起来:“你真是说笑了。”可她心里,这桩事倒也不是不成,略一沉吟,便道:“既是大事,也该思量两日,等着年后我再给你回音罢。”
跟明洛那儿却是透过口风的,说是的嫡子,这回换成了庶子,也不知道她心里愿不愿意,想着又问:“我们明洛就那个么性子,老话说的好,这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程夫人知道她的意思:“我省得,这回子只等你的回音,我这儿出不了纰漏。”她上门带得许多东西,纪氏也不肯收她的:“若是事成,你这些个也还得成箱抬了来。”若是不成,也不必收这些东西了。
程夫人到底尴尬,嘴上应了,把东西拿了回去,当着儿子无话说,却在女儿面前叹得一口气:“你哥哥心里是个什么想头,还能有比颜家更衬头的。”
思慧也是恹恹不乐,听着母亲的话把跟着叹气,她跟明洛说得来,若是明洛作她嫂子,再好没有了,可哥哥偏偏不喜欢爱笑爱闹的,程思慧扁了嘴儿:“理他呢,娘给他寻个匠人雕一个来,保证不说不笑,贞静得很!”
她自个儿也气,把脸一挂,扭头就走,出得院门边儿,正遇上哥哥过来,程思慧跺了下脚,眼看着哥哥过来了,偏就不理他。
思慧是家里最小的,她一生气,几个哥哥都过来哄她,这回偏是为着这个,满脸苦笑:“这是怎么了,娘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