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赶紧一块儿出门接孩子, 俩娃儿不晓得自家爹娘一脑门子官司差点都把他们俩给忘人家家里了, 看爹娘一块儿来接他们, 还高兴得很。
只是路上湖儿就说了:“明天跟着娘。”
第二天沈娘子又来接时, 俩娃儿就不肯再去了。灵素想起自己在上林埭的做法, 便对沈娘子道:“今天叫大郎在我们家玩儿吧。”
刚好大郎闹着要一块儿来, 也在车上, 一听这话就拉他娘袖子,沈娘子见他这样儿,便只好把他抱下车来。问灵素道:“今天你不去米市街了?”
灵素点点头:“今儿歇一天。”
沈娘子听了点点头, 又这样那样叮嘱了大郎半天。她怕给灵素添事儿,晓得灵素在家也素来忙个不停的。要给灵素这里留下使唤人又不合适,可大郎许多事儿自己还做不来, 只好一样样同灵素说了。灵素都答应着, 沈娘子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回是在自己家,湖儿同岭儿挺有做主人的样儿, 把自己的木头鸭子藤编鸟都拿出来给大郎玩儿, 还叫大郎坐他们的推车。大郎不好意思, 反让给岭儿坐。三个娃儿性子都合得来, 一块儿玩着也没什么争抢打闹的事。
灵素就在院子里择菜磨面做家事, 一边瞧着他们。
正热闹,七娘也来了, 进来一看三个娃儿一块儿蹲灵素家菜地上不知道正干什么,便笑道:“早知道我把畅儿也带来了。”
灵素回身从屋里给七娘倒了杯茶来, 又把娃儿们叫过来, 挨个给喂水。大郎初时还挺不好意思,这会儿也玩开了,跟那俩一样,仰着小脸咕咚咕咚一通喝,说声“谢谢姑姑”,又赶紧跑回去踩泥巴去了。
七娘看着笑道:“要在你这里待上一俩月,估计大郎也得换个性子了。”又问她,“今儿不去卖杂合粮了?”
灵素摇摇头:“在家陪陪他们。反正现在米市街上铺子都开着,我那里生意也不多的,少开一天不碍什么。”又说起想要找个人给自己看铺子的打算。
七娘问她:“有现成人手没有?没有我给你遣一个来。”
灵素摇摇头:“没有呢。不过我想就在常来的客人里找一个,正好她也能多赚一份银钱。”
七娘看看她:“你呀,干什么替旁人想那么多?个人的事儿先得个人自己顾去,你费那么些心,不一定有好结果呢。”
见灵素不像能听进去的样子,只好接着给她出主意,“这样,你心里取中哪个了,下回她来买米的时候,你故意多找几个钱给她,把青钱当铜钱给了。再看看那人什么反应。若是回来说起了,还退你错的钱,那你再说后头的事儿。要是她一声不吭,你就当没这回事儿,也别打这个主意了。”
灵素道:“万一人没发现我多给了呢?……”
七娘觉着自己脑仁疼,叹道:“你是……唉!你这米粮才几个钱一升,这忽然多给了一二十文,在他们可不算小数了。若是没发觉,那就是太粗心了,甭管是因为什么,心里事儿多也好,忙也好,总之心不够细,这样的人可做不了买卖,那都关着银钱进出的。
“若是发觉了却不言语,那就是贪小爱财,你要叫人帮你看铺子,总不是她在前头招呼客人你在后头盯着的吧?这银钱米粮都在她手上,又没个人看管的,若是找个贪小爱财的,那不是请了老鼠进米仓?这买卖都给她做了!
“我晓得你想助人,可这世上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合助的。你好歹花点功夫挑一挑,真有品性好又勤快的,哪怕人没那么聪明,最多手脚慢点儿,也不算什么。且比好心买气受的强!”
灵素听了就想起季明言同岳二的事情来。这世上做人还真是,一旦做了错事就跟在身上绑了炮仗似的,只能求旁人别点了,自己一点主动也没了。更有不知不觉的时候,说不定都有人在考你衡量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那些看似偶然的“机缘”,背后却有多少必然的“因缘”呢?
再看看那仨玩得正高兴的娃儿,——“咱们都且学呢!”
七娘见她总算听进去了,才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来喝。
灵素正揉面,又问七娘:“今儿我蒸糖馒头,你不是喜欢吃么,一会儿你带些回去吧?”
七娘笑:“好啊,那可谢谢你了。”想起来道,“看,光顾着说你的买卖了,都差点忘了正事儿。幸好你提起这个来。”
灵素便抬头看她,七娘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阵子不是闹什么粮荒的话儿么,当时我们也同一些行商说了,想多囤些米粮,到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黄源朗家里也不少地的,七娘说要屯粮自然不是为了自家人吃。
“陆陆续续都运来了,就是最后这几船来的时候有些不老乐意的样儿,细问起来,原来是如今路上有州县价格比我们给的高。合伙的人里头有想赚那个钱去的,大东家为了信誉不肯,最后别别扭扭给我们送来了。我听说这样也不好意思的,就说按人家那边的价格付这最后两船的钱。
“那商行大管事做主说不能要这钱,不过还是把外头的价钱告诉我了,比咱们这里的价儿要高两成多,都超过官价的上限了。若是他要了我的银子,或者还能说是虚报的,这都明说了就按之前的定价走,不过白告诉我一声的,也没道理哄我。
“我知道你同你们家的如今都盯着这事儿呢,就想过来告诉你们一声。万一真的别处缺粮缺的厉害了,咱们这里可得尽早打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