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看着灵素道:“你可别跟我说,你还没见过棉袄呢……”
灵素点头:“真没见过,我就一身夹衣是最厚实的了。”
七娘捂着嘴惊道:“唉哟我的天呐,赶紧的吧,这一进十月就开始凉了。你别看现在日头一照没什么,等下两场雨,立时就凉了。还有棉靴子,多絮点棉花才好。冬天总是冻得脚趾头冷,最好烘着火熜别动弹。偏偏咱们这里越近年事儿越多,虽都是小事,来回来去走可也够讨厌的。”
青嫂道:“你看你看,正经说不了两句,你就要带坏人家。”
又转头对灵素道:“放心,这德源县里头,只要有银钱,什么买不着?老茂昌的老棉鞋,好着呢,若是狠狠心,买个皮壳的,穿一冬天也不带渗水的。还有风和楼,量体裁衣,若是自己来不及做,直接到那里定一身儿,放心,且冻不着你。”
七娘在边上笑开了:“喔哟哟,青嫂真是大财主口气。那老茂昌的老棉鞋,还皮壳的?够自己做三四双的了吧!还有风和楼,那是咱们小老百姓能去的地方么!还说我带歪人家,我看您老人家才是把人往邪路上带呢!您自己是大财主,就别用您那一套教我们了,我们可买不起那些东西。”
青嫂道:“你小丫头片子,一年到头还少挣钱了?还同我这儿嗙嗙的。”
七娘不接这话,反对灵素笑道:“你呀,听我的,赶紧去你们后街布庄上把布扯了,抽空就开始做吧。若有不会的,左邻右舍问问,别瞎花那冤枉钱!虽是比咱们自己做的好看些,也值不了那许多银子!你晓得老茂昌的皮壳长靴子多钱?一贯……一只!!你说说,不是土财主谁买它啊!”
灵素不由得神识往灵境里剩下的那堆散碎银两上掠过,咂咂嘴道:“好、好贵……”
七娘看看青嫂:“看到没?她都觉得贵呢!”
青嫂笑道:“一分钱一分货,自己做不出来那样的鞋子。自己做一双穿两年,他们那里买一双,能穿个七八年不带坏的。分来算算,还是合算的。”
两人便开始细说自己做鞋的耗费同买鞋子的好坏来,灵素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要赶紧预备过冬的行头,别的却是听不太明白了。
到了中午,行里是不管饭的,便都散了,青嫂叮嘱她们未初三刻前需得到这里,灵素记在心里。这县里有钟鼓楼,上头一根圆柱子,柱子上立着只大公鸡,大公鸡自一早五更时候立在最顶头,之后便渐渐往下落。那柱子上有五根色彩各异的横杠,每下一杠便是一个时辰,直到落到底,恰是黄昏起更时候。要知道时间,只看那公鸡所在便是。
灵素到家时,方伯丰也回来了,两人各吃了一碗面,就说起过冬的事儿来。
方伯丰道:“我正想同你说这个事儿呢,我的衣裳够穿的,你自己得好好做两身。棉鞋也是,我有一双,你也得新做。”
灵素便问:“你的衣裳鞋子都在那边箱子里?”
方伯丰点头。灵素便不做声了。
因如今要在县里装船外运的商户多了,河道调度事情多,方伯丰也没在家多耽搁,赶紧又去了。
灵素这才进里屋把方伯丰那两口箱子打开来细看。
一口里头都是些旧衣裳,上头还不少都带补丁的,看那补丁上的针脚,也是小的上头的粗疏,后来的就好上许多。灵素心知这定是方伯丰小时候自己补的,后来做多了,才熟练起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想想十二三岁就开始自己一个人读书做饭,自己补衣裳,又叹一口气。
再看另一口箱子里,有两身夹衣,看着比如今他身上常穿的那一身新,想来是从前自己婆婆还在世时估摸着儿子长大后的身量做的。另外一件短袄一件长袄,里头的棉花都发硬了。还有两条棉裤,也是一般情状。至于他说的棉鞋,便是一双四层底的蚌壳样的棉鞋,也是穿旧得了,却刷洗得很是干净。
都看完了,灵素默默坐在一旁,好一会儿,才起身将那两件夹衣拿出来同那件夹绵长袄比划了两下。又看一遍灵境里的银钱,心里就有了主意。
还没到时候,她自己先往百杂行去了,却没往里头做活的院落去,反往另一头朝外也开了窗口的收货处去了。
到了窗口,她从手里提的布袋里拎出栗子、莲米、带壳的莲子、菱米、松子、核桃、甜槠各一小口袋,放到收货的一张大台子上,问台子后头坐着的老爷子道:“老先生,麻烦您帮我看看,这些您这里都收不收,若是收的话,大概什么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