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主管到了衙门, 县官老爷正审这案子。一边站着两个穿绸袍的, 正是三凤楼的掌柜和德明斋的掌柜。这三凤楼在德源县的酒楼里认第二, 那也没人敢认第一, 这可是刚拿了珍味会魁首的店家。德明斋就更别提了, 连京城还有他们家的分号呢, 卖的东西自不用说, 话说回来,光靠东西好就能去京城开店了?是不是?这事儿都得琢磨。
另一边站着的都是南城粮油铺子的老板,还有屠户巷的大户。
这几个管事一到, 边上一个师爷样人物过来问道:“那状纸带来没?有没有署名的?”
领头的赶紧把文书递过去道:“这是原本,有署名和画押的。之前行里拿去的都是抄本。”
师爷接过来几眼扫看了,苦笑道:“真是寿星老头找砒霜吃……得了, 一会儿就能完, 你们先陪着站会子吧。”
几人赶紧拱手,往一边不起眼处站了。
上头拿了那文书看了, 摇头, ——还真说是潲水油。这下可好了, 简简单单地就明察秋毫了。
直接跟师爷说一句, 那边就签了票, 按着上头的名字带人去了。
没过多久,进来几个妇人, 都是在百杂行里做工的。上来行礼报过姓名,便都堆一块儿站了。
县老爷让人拿了那文书给她们几个看, 又在上头问道:“这文书是你们所写?是你们所递?”
几个都不说, 为首的一个只好答应道:“正是。”
县老爷又问:“你们说的这小清河段用的三凤楼的潲水油,可有证据?”
为首的那个妇人道:“老爷明察,这寻常的菜油再怎么便宜,也得三十几文一斤。听闻小清河那里是从三凤楼买的油,只五文钱一斤,这还能是什么油!”
县老爷道:“所以你是听闻此事,再自行猜度,并无实据?”
那妇人道:“这个价儿肯定没错的,我那次听她们在边上算账的时候说了一嘴,肯定没听错。”
县老爷叹道:“那听了价儿后头的潲水油之说,就是自行猜度的了?”
那妇人不说话了。
县老爷又问三凤楼的掌柜:“小清河段管餐饭的,果然是从你们这里买的油?作价几何?究竟是何油?”
三凤楼的掌柜上前道:“禀大人,小清河段做饭所用菜油,确有一部分是从我们楼买的。作价五文一斤,此话不假。我们账上现有记录,大人皆可派人取来查验。这油在我们行里叫做老油。原是做菜的时候,有些菜需要先用油汆过,这油汆过两回菜后,油里头就有了菜味了。再拿来煎炸或炒别的菜,恐怕会杂了味道,是以这样的油楼里便不用了。常是后厨做自己的饭菜时候拿去用。还有些点心铺和胰子铺会来收。
“这回小清河段掌管餐饭的管事来楼里,说起要给许多人做饭,只是银钱有限,这些人胃口又大,光吃米面恐怕不饱,需得多些荤腥多油之物才好,却没有什么办法。那日恰好厨上的人在,见这管事一心为做活儿的人着想,不说怎么克扣,却满心都是如何叫他们吃好吃饱的打算,心下感佩,便都帮忙出起主意来。
“比如买猪头就比买寻常的肉合算,只是收拾起来麻烦,还得会做才成;下水也比肉便宜但是做好了一样油润下饭等话。楼里还出面跟升天街里常年来往的商户打了招呼,让他们给留些价钱合适的猪头下水等物给那边。后来我们去采买时候,若遇着什么鸡鸭鱼羊价钱实惠,还会特地遣人去通知她们。这么做,无非都是为她们做活儿待人的诚心所动,举手之劳帮一把罢了。
“是以说起楼里的老油的时候,那管事的初时还不甚放心,先拿自己的钱买了些,回家烧了几个菜吃,见果然是好的,才来谈的。我们见她们这般用心,且这河浦通渠、清淤驳岸之事,说是衙门的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全县百姓?是以我们也想略尽绵力,本说的是白给了算了。只那管事的不肯,非说她们做这事儿本已经拿了一份工钱的,费心也是应当的,干活儿的人吃饭,县里也给足了银钱的,没有白要我们东西的道理。无奈,最后才出了这么一个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