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灵素站在那里看着她, 七娘忽然有些气短, 期期艾艾解释道:“刚、刚才你说那布……我就是想拿绸子扎了花, 明年……五月节的时候好戴的……你知道五月节就兴戴虫草簪子, 这蝴蝶簪儿……还、还挺合适的……”
灵素看看她, 长叹一声, 道:“走吧, 买都买了还说个甚!”
七娘忙把簪子同鬓花还拿掌柜的送的一角软布给包好了,塞在胸口衣裳里,拍一拍, 长长舒了口气。
灵素道:“咱们得三个月的工钱呢,幸好你只看上了这一对。”
七娘幽幽道:“谁说只看上一对的?我看上的多了,买不起罢了……”
灵素心里还是觉着这东西没甚用场,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算个“真人”, 这里的买卖既然能行自然有其道理,便也不再多言。倒是七娘不知想到了什么, 冲灵素道:“所以咱们更该努力赚钱才是, 赚多了钱自然想买什么买什么, 不消如现在这般为难了。”
灵素却摇头道:“何苦来的, 挣了银子去买银子, 一两银子却只能买六钱……”
七娘一听这话,细想了, 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行走一行笑, 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灵素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此间人的性命是这般用法的。辛苦劳作, 换些钱银,再去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这‘想要’,却不知从何而来,因何而生。如今看来,这‘想要’却是太害人累人了些。”
想到此处看看七娘,只见她常不经意摸摸簪子鬓花所在,每触碰到眉眼间皆是喜意。灵素想想,不过是两块碎银子罢了,实在是……摇头,摇头……
这年集的热闹,还不止于此。官集的时候,多数人家还在忙着备办年货,总是心里有数的。到了这时候,因过年的味道已经起来了,好似手里的银子铜钿也发起飘来,寻常或者舍不得买的东西,这会子想着“过年高兴高兴”,手就松了。
商家想是也有精明非常的,一旦觉察了此点,便也跟着造起声势来。一大特色,便是多了许多现做的东西。那些糖画面人自不消说,连现蒸的花色年糕现榨的油,都不止一两家。还有那些卖首饰的,带着自家娇嫩闺女,头上簪上俩,可比放在匣子里引人多了。
灵素看不懂其中门道,只一味觉得热闹有趣,好在她真心爱的不过口腹之事,若不然,只怕也要同七娘一般只恨手里的银子不够了。换她身上,还不得江河湖海地捞去?!
到了家里,便学给方伯丰听,方伯丰笑:“那明儿还去不去了?”、
灵素紧着点头:“去,怎么不去!”说了又捏出张纸递给方伯丰:“刚我们回来,门口有人给的。我同七娘都不认字,这写的什么?”
方伯丰看那张蹇纸上油印的几句话,想来是发了不少,要不然该使人抄写才对,只这眼见着也不是什么正经书刻的……他那里习惯性琢磨着,灵素可等不及了,赶紧拿胳膊拐他:“说的甚?说的甚?”
方伯丰回过神来,笑道:“年集酬宾,几家酒楼都推出了几个新菜色,还给打了折,叫人去吃呢。”
灵素虽未说话,那眼睛是贼亮贼亮的,方伯丰笑道:“这样,我们明日早起去逛年集,中饭便去这里头不拘哪家吃了,可好?”
灵素赶紧点头,一边点头一边问:“这上头写有什么菜了没?要不咱们先商议商议明日吃啥?”
方伯丰乐得止不住,两人晚饭便随便对付了一口,只等着转日上酒楼吃去。
第二日两人吃了早饭,就出门去年集上逛逛,整好遇到了迟遇安陈月娘几人,他们见方伯丰同灵素都是空着手来的,便笑道:“这真是闲逛的。”
齐翠儿便道:“人家年下的东西,早多半月就备齐了,这会儿可不就是来玩玩看看的么。”
灵素道:“我昨儿同七娘来过一趟了。喏,那边有几个卖首饰的摊子,说是什么康宁府独一份儿的,也不知道真假……你们……”
话未说完,已经有两个廪生娘子相携去了,这边齐翠儿问陈月娘:“陈姐姐要不要一块儿过去看看?”
陈月娘道:“我也不需添什么新首饰,便不去看了。你若要去便快些儿,同她们一同去吧。”
齐翠儿刚要说话,她相公闵子清道:“要那些虚华之物何用,不是同你说了要备几份年礼?”
齐翠儿暗中撇嘴,边上两位娘子已经去看了的廪生笑道:“女人家就是没法子,凭是置了多少,只是不足。不是说颜色不鲜亮了,就是说样式过时了。千百年来,还不就是花儿朵儿那些?又有什么时不时的,唉,搞不懂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