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有心理负担也不一定是假的,没准昨天她那么拒绝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这姑娘倒是有分寸,不像有的丫头,一听说我们卫东条件好,就使劲儿往上扑,那个上赶着的劲儿,看着都掉价。”苏姐一边说一边皱眉头,好像是想到什么恶心东西一样。
“是吧,我也感觉小林子不错,要不这样吧,苏姐,我看咱也别说什么时间见面,弄得那么正式,我想着吧,现在的年轻人,都兴自由恋爱,不讲究相亲了,一说相亲就反感,我估计你们家卫东肯定也是吧?”芳姐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
果然,苏姐点头如捣蒜,“哎呀,可不是像你说的,我们家卫东可是老大难了,要是谁能劝他去相亲一次,那就是立了头功了,那小子太深沉了,不爱说话,好几次跟别人相亲,都是人家姑娘说的口干舌燥的。就前两天,我们一大家子聚会,说起相亲的事儿,他还说呢,再让他相亲,他就要离家出走。”
听到这个,正中了芳姐的下怀,她马上笑着说,“所以哈,苏姐,咱们想个别的招儿,既让这两年轻人能见上面,又不让他俩有情绪,到时候没准自自然然的,人家俩人就看对了眼,顺利的就走到一块儿了呢。”
听芳姐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对方不动心。
两人马上头对头商量起了法子,一顿嘁嘁喳喳之后,两个“媒婆”互相拍着对方咯咯笑了起来。
“这个法子好啊,小芳,这事儿要是办成了,你头功一件,回头我表哥肯定得感谢你。”
“哎呀,感谢什么呀,这也是做好事儿,看着两个年轻人幸福美满,我就知足了。”虽然听到对方说道副厂长,芳姐心里已经激动不已,但她还是努力克制,表现得很是大公无私。
“可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不是一直想调到总厂的办公室来?我跟你说,这事儿你要办好了,那都是小意思,明白不?”苏姐也是个会下饵的,说完之后,还向对方挤了挤眼睛。
自己的心事被说中,芳姐表面上露出怯意,实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看来这个事儿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了!
干劲儿十足的芳姐和对方分开之后,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两个人看对眼。
顾朝晖下午去到了机械厂,还像上次一样,领了原料,加工之前的那种零件,因为已经操作过两次,这次他更加熟练,速度比之前更快,别人加工一个零件的时间,他已经作出了三个成品,看得周围的技工眼睛发红。
不过他可管不了那么多,现在他缺钱,当然是干得越多越快越好,至于别人怎么想,那他也没办法,谁让技不如人呢。
但这天下午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顾朝晖刚干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办公室通知去车间主任办公室,说杜主任有请。
来传话的是个老技工了,不过只是工龄长,岁数并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即使顾朝晖刚来过两三次,也知道这位师傅在他们车间应该也是个人物头了,算是技术数得着的大师傅。
所以对方来找他的时候,口气颇为不善,说什么“杜主任有请。”
顾朝晖心里觉得好笑,为对方这种阴阳怪气感到无语,另一方面虽然好奇是什么事儿,但也没问。
反正自己没干亏心事儿,有请就有请呗,还怕了不成。
结果却有点让他意想不到,杜主任还真是“有请”他。
甫一进门,顾朝晖就看到杜主任办公室站了不少人,这些面孔他都有印象,几乎都是车间的技术骨干。
看到他进来,杜主任赶紧站起来,然后笑着迎了上去。
“小顾,你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杜主任交给他一个成品零部件。
顾朝晖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东西他不陌生,以前在新华书店翻阅一本德国技工大全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零件解构图,但碍于不懂外语,他也只是看得懂图形,其他的没有印象了。
“小顾,这东西你认识么?”杜主任问道。
“不认识。这是什么零件?”顾朝晖本着谨慎的态度,觉得一知半解的事儿,还是别露了,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吧。
可还没等杜主任回答,旁边的一个年轻技工便说,“你看,我就说吧,他肯定也不认识,再说,他以前是干机械维修的,怎么可能认识这东西呢?”
说完,那年轻技工还不忘斜睨顾朝晖一眼,挑衅意味十足。
对此,顾朝晖淡然以对,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将那个零件放回了杜主任的办公桌上。
“是么?你也没见过?”杜主任的失望之情一览无余,包括其他几个上年纪的技工,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东西也太难弄了,车的时候稍不留神就曲度有问题,也不知道德国人怎么整出这东西的,难道是手工一个个凿的?”
“可别瞎说了,一年生产好几万台收割机,都手工凿零件?闹着玩呢!”
杜主任听他们净说泄气话,很不高兴,吼着说,“都别说了,既然德国人能把这东西造出来,咱们也行,我这边有一张解构图,你们拿回去试试,今天下午,都别干别的了,给我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厂里的指标任务下到咱们车间,再难啃的骨头,咱们也得把他嚼碎了咽下去,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大家纷纷过去看解构图,一边看,还一边小声议论,“不让干别的,不加工零件哪来的计件工资?研究这玩意能研究出啥来?能蹦出钱来?”
听到有人拆台,杜主任更加生气,但他没马上爆发,而是缓了缓,然后瞪着眼睛,大声说,“告诉你们,不白研究,谁把这个零件的加工技法搞出来,我从车间小金库里给他发奖金,50块钱!干不干?”
一说到钱,哪还有人提反对意见,都叫好,纷纷表态,“行啊,主任,够大方,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哈,别到时候零件做出来了,你再反悔。”
杜主任拍胸脯,骂道,“你娘个腿的,你把我老杜当什么人了,站着撒尿的老爷们,一个吐沫一个钉,我不心疼钱,我他妈怕你没尿,整不出正经儿玩意儿来。”
被这么一激,大伙更加斗志昂扬,纷纷拿出纸和笔,开始描那个零件的解构图。
顾朝晖不忙,他站在最外围。
杜主任一抬眼瞅见他,说,“小顾,你是临时工,不对你做硬性要求,你想研究就研究,到时候和大家一样奖励,不想研究就回去加工件吧。”
顾朝晖刚才虽然一直没言语,但他想攻坚克难的激情恐怕是这个屋里的人中最高昂的。
越是别人干不了的,他才越有兴趣,越是有难度的,完成起来才越有成就感,何况这是他最喜欢的机械加工。
对于杜主任的话,他马上回应道,“我也回去看看。”
听他这么说,杜主任立即笑了,向他点点头,露出欣赏之意。
等一群人都抄完走了,顾朝晖才凑到跟前,他刚把解构图拿起来,杜主任就说,“你直接拿走吧,还有这个零件,一会儿到车间,他们谁想看就找你拿。小顾,我知道你刚才没跟我交实底,不过也没事儿,咱们技工看的是真本事,不是靠嘴皮子,你回去吧。”
杜主任这番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和刚才吼那帮正式工的话是一个意思,旨在刺激刺激顾朝晖,让他别藏私,别耍滑,回去好好干。
明知道对方的意图,可一涉及到机械加工的事儿,顾朝晖就容易认真,他还真有点受刺激,感觉今天要是不把这东西搞出来,就真让人把他瞧扁了。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他什么都没说,拿起零件和解构图就出了车间主任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车床边,顾朝晖仔细看起了解构图,等把一些关键节点的数据记牢之后,又开始端详那枚零件。
很快,他便在头脑中对这枚零件有了一个清晰完整的三维图像。
做好了准备,他便直接开干,将原料放在车床上固定好,等机器开启之后,他一边想象着那枚零件的样子,手下便犹如神助一般精准的对原料进行反转,打磨,钩凿。
很快没用一个小时,这种在众人眼里非常复杂的零件就被他做出来了。
其实这种零件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之所以难,就难在国内的车床功能落后,想要达到要求的精准度非常困难,需要技工高度集中注意力,在关键节点处及时调整角度和强度,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而这种零件的原料成本又相对较高,反复尝试,便会发生很多废料,这也增加了技工的心理负担。
本来就需要人工校正,手工参与,可人的精准度和心理素质各异,导致这种零件的成品很难保证统一标准,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所以,即使厂里下的这批任务并不多,只有200个,但依然让杜主任挠破了头。
且不说暂时还没有技工能加工出一个成功的样品,就是以后成功了,由于因人而异,也很可能导致这批零件的质量层次不齐,最后造成交货失败,那厂里的损失就惨重了。
眼看着日头西斜,杜主任还正在办公室里发愁,他不会想到自己即将迎来一个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