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棠跟冼冼族的交往仅止于货到账清的程度, 只偶尔有一次冼冼族曾留下文字讯息表达了对冯七的赞赏和长期收购的愿景。
这样标明了“紧急状态”的通讯请求便显得格外不寻常了。
邵棠只用一瞬想明白这些,立刻便接通了。
冼冼族的外形并未超越邵棠想象的极限。事实上, 可以说的上是十分美丽。
大体的外形与人类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皮肤是一种莹润如玉的淡淡的青色。眼睛大到占据了面部三分之一的面积。若是以二次元的标准来看, 就是普通的大眼睛。但因为是活生生的三次元生物,这么大的眼睛, 又是青翠碧绿的瞳孔,便显得有些妖异。但依然是十分美丽的。
与人类最大的区别大约还是耳朵。看到冼冼族的耳朵,邵棠第一感觉是联想到了鱼鳍, 但始终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更接近。后来恍然大悟的想到了“蹼”。几条极细的骨向外伸展,骨与骨之间有蹼相连, 在脸的两侧看起来像两把打开了的折扇。
搭配上那一头雪白雪白的长发,充满了妖异的美感。
这美人应该是位女性——自从被阿璞科普过宇宙中其他种族的其他性别之后,邵棠对判别别的种族的性别不那么有自信了。之所以认为她是为女性,因为“她”不仅有丰满的胸部,还有纤细的腰和修长的。更因为她穿着一件非常美丽的曳地长裙。
并且她开口发出的声音,至少以地球人类的认知来看, 是属于女性的温柔甜美的声音。
“冒昧打扰。我的名字叫作萨维妮。”
“邵棠。”邵棠颔首。
“邵棠,因为事情紧急,请允许我长话短说。”萨维妮神情严肃,“我急需一支充满‘生’之力的乐曲。我知道你有一位很有天赋的音乐家, 我对他抱有很大期望, 希望他能够谱写并演奏出这支曲子。鉴于事情的紧急性, 我会支付绝对令你满意的报酬。”
邵棠略作思考, 道:“请解释一下你所说的‘生’之力, 以免我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以及,为什么这样急迫的需要它?”
“‘生’,生命,生长,诞生……皆可。‘死’之反义。更确切的含义无法用文字解释。需要它是因为我的一位族人受了重伤,体内的和谐全然被破坏,我们试过了很多乐曲,都无法使他产生有效共振,恢复正常的和谐度,堪堪只能保住性命而已。并且情况每日愈下。哦,关于我族的共振与和谐……”
“这个我略有所知。”邵棠道,无视了对方微微惊讶的神情,想了想,“所以,一个人快要死了,要让他活下去。‘生’即是生长、生命、活命的意思?”
看着萨维妮点头表示赞许,邵棠才接着道:“虽然明白字面的意思,但是实际上,我依然一头雾水,我只想知道,在我过去提供给你们的乐曲里,是否有含有‘生’之力乐曲,可以给我作为例举?”
萨维妮说:“让我看一下。”
很快,萨维妮就播放了一支曲子。
那是张好好在初见时为她弹奏的一曲《草长莺飞》,一首咏春曲。
邵棠若有所悟:“我大概明白了。”
萨维妮强调:“这支曲子虽然也含有‘生’之力,但是非常微弱,作为日常使用是可以的。但是现在我需要的是一支可以救命的曲子,必须要蕴含极强的‘生’之力。”
邵棠严肃的说:“我明白。我会尽力。但是,音乐这种东西……你明白,是强求的不得的。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但不能保证。”
萨维妮叹口气,道:“我理解。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寄希望于你的那位音乐家。他实在是一位很有天赋的音乐家。总之,拜托了……”
“怎么办呢?”切断了通讯,邵棠开始发愁。
正如她所说,音乐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冯七有灵感的时候,或者看见花开花谢,都说不定能作出一首佳作。但要没灵感的时候,你金山银山堆给他,他也未必写得出一个音符。
而且这一次冼冼族要的不是普通的曲子,是救命的曲子。注定要与以往的那些不同。
“那就给他灵感。”阿璞说。
“欸?”
冯七傍晚时才回来,心情不太好。他今天去看望姐姐们,不出所料的又被唠叨了一天,几乎快要暴走了。才进屋,就看见邵棠正坐在榻上喝茶。
邵棠特别喜欢在喝茶的时候吃一些油乎乎、甜腻腻的点心。她嘴里叼着一块不知什么糕,含含糊糊的说:“胡(回)来了啊……”
“……”冯七捏捏眉心,“你怎么在我屋里?”
抖掉裘衣上的雪,进屋脱了大衣裳,换了件家常的袍子,坐到邵棠对面。
邵棠给他斟茶:“下雪了?冷不冷?三娘六娘还好吧,今天过得怎么……唔……当我没问……”
冯七黑着脸:“你有什么事?”平时都死宅着练功,今天突然过来,让人直觉没好事。
邵棠还琢磨着要怎么跟他说,冯七反而先开口了。
“后天我就要过搬过去,等过完年再回来。你呢?你打算怎么着?”
邵棠呆滞脸:“啊?”
冯七顿了一下,“你不会忘记了后天就是小年了吧?”
邵棠是真忘了。她这些天完全沉浸在和宇宙基础能量的缠绵中了,全然没注意马上就要过年了。
冯七无语了一下,奇道:“你不是来跟我商量过年的事的?那你是来干嘛的?”
终于谈及正题。邵棠组织了一下语言,在不提及冼冼族和共振啊、和谐度啊、救命啊什么的前提下,表示她需要一支曲子,必须充满“生”之意。她还举了《草长莺飞》做例子,言明她要的这一支曲子必须强于那支曲子一百倍,不,一万倍才行,而且她要的非常急,希望冯七能在几天之内完成。
冯七被亲姐姐们叨唠着要他娶妻生子唠叨得快要暴走,又不能对自己最亲的亲人乱发脾气,只能憋了一肚子的郁气。没想到才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提了这样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要求,简直给气笑了。
他冷冷的睥睨:“你莫不是以为这样一说,我便立刻能变出一支曲子给你?你真当我是乐仙下凡呢?”
邵棠咬着糕饼无语了一会儿,咕哝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把咬了一半的糕饼放回碟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我要给你创造点灵感。”
冯七这人呢,搁本地土著的说法那叫“生性好洁”,搁邵棠来的地方,就叫作“轻微洁癖患者”。他眼瞅着邵棠那一根油乎乎的手指头冲着他戳过来,自然想也不想的就要避开。
然而邵棠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岂容他闪避。
冯七就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一根油手指头戳到了自己的脑门儿上。耳边听着邵棠有些飘渺的声音:“不要害怕,你所见的都是幻觉,记住,都是幻觉啊……”
他张口想问“什么?”,脑中却“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脑海深处炸开!
……
……
有小小的种子,深埋在泥土中。一边向下扎根,一边向上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