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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1 / 2)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但是这接二连三高烧,却也十分吓人。权仲白算是理解了牛淑妃顾虑了,他亦有几分担忧:一般说来,肺痨是不会如此积极地传染他人,难道这一次,又是一种奇病不成?

他也顾不得和二皇子多说什么闲话了,将药箱放下,便上前要给二皇子扶脉,那宫人自然为他搬凳子放迎枕,又有人要上前扶二皇子起来,二皇子喝道,“自己坐,不用们扶。”

此等金枝玉叶,发起脾气来谁敢直撄锋锐?尤其牛淑妃又不大管束二皇子,对他只是一味宠纵,就是打杀几条性命,恐怕牛淑妃都不会说什么。小宫人吓得立刻就缩了手伏在地上,权仲白扫了她一眼,还未说话时,二皇子已叹了口气,哑声道,“知道,权先生不喜欢这样大脾气……算了,们都下去吧,免得看了心烦,又招惹权先生不快。”

得他一句话,众人都如蒙大赦,忙一股脑退出了屋子,牛淑妃在窗外,自然叫他们过去盘问情况,这里二皇子方才安稳躺好,将手伸给权仲白,恭声道,“麻烦先生了。”

权仲白看了他几眼,方才微笑道,“不麻烦,看殿下口齿清楚、思维敏捷,倒不像是发烧样子。看来,这一次病症,不会有什么妨碍。”

一边说,他一边将手指放到了二皇子脉门上,才品了一会,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猜测:脉象清晰有力,除了跳得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点儿以外,竟是毫无不妥。权仲白望着二皇子只是笑,二皇子也望着他傻笑,他又偷眼去看窗外——虽说他母妃,很关切地透过玻璃窗正往里张望,但权仲白是背对着窗户,二皇子又深卧床帷间,她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要看清他们表情、动作,便有一定难度了。

“先生您看。”他献宝一样地揭开了被子一角,“热得直冒汗呢!”

权仲白偷眼一看,也有点无语了:这被子里捂了有四个放了热炭手炉,能不热吗?也亏得二皇子布置得好,牛淑妃没看出来也就罢了,竟没被那些宫人太监发觉。

“借着爹,大伴高烧,就来淘气了。”他收了手,淡淡地道,“不愿上学,和母妃撒了娇也就罢了。至于这么淘吗?”

“不是一直说没病呢吗?”生得可爱,就是占便宜,就算是红头涨脸,皇次子看来都硬比旁人可爱了几分,撒起娇来,也是格外地招人怜惜。“这说都是大实话呢,只是他们都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

“殿下没办法,有办法。”权仲白作势就要起身,皇次子急得在床上都是一蹦,他可怜巴巴地央求权仲白,“权二伯,您别和一般计较,做错了,以后,再不敢装病了。”

“蒙混过母妃,不算什么难事。”想到牛淑妃,权仲白唇角不禁微微一抽,“可是怎么骗过太医?难不成,也和他们实话实说了?”

皇次子毕竟今年才止六虚岁,就有些城府,也还远未喜怒不形于色,他得意地一咧嘴,手一搭胳膊,“您再扶扶脉?”

权仲白看他好玩,果然也把手又搭了上去,这一次,皇次子脉搏就要凌乱得多了,不但急促,而且不大规整。但他看着皇次子把手放到胳膊上,略一琢磨,也就明白过来了:恐怕是他自己憋了气,又拿手指摁住了经脉,因此便令脉象一时颇为混乱。但这种办法,不但坚持不久,对于有经验医生来说,亦只能糊弄一时,只要稍加分辨,也就能多少猜出端倪了。

既然皇次子不声不响,学会了这一招,那么配合他‘骄纵’脾气,不快心情,也就能解释那两个太医为什么扶不出所以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家主子病,能往权仲白头上推,他们也不会客气。

“要不是大伴也病了,”皇次子亦是乖觉之辈,见权仲白面色宽和,他便低声道,“也不会这么安排。平时上学时候,大伴是寸步不离,即使偶然间在园子里见到先生,也不能多说什么。回到宫里就更别说了,要是生了病,母妃肯定陪着见您。想,都说父皇得是能过人瘟疫,这不是正好大伴前阵子吃坏肚子,正发烧呢吗……”

话是这么说,似乎事情就有这么巧,但山公公究竟吃坏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发起高烧,还很值得商榷哩。毕竟是皇宫内院长大孩子,年纪虽小,却已经知道他大伴,乃是母妃眼线了。权仲白微微一笑,也就顺着皇次子话往下说,“费了这么大周章,殿下是有所求喽?这会都来了,想问什么,就快问吧,再不开口,恐怕母妃又要派人进来了。”

这确是很有可能事,牛淑妃自己不敢进来,派个人进来嘘寒问暖总是没问题。皇次子眼神一暗,他低沉地道,“本来想问什么,二伯心里说不定也早有数了。有几个人都和影影绰绰地提及了一件事,他们让来问您。您在宫中行走多年,一直为母妃他们请脉,对这种密事是最清楚。人品又高洁,决不会对说谎……”

这貌美而精灵孩子,大人般地叹了口气,竟流露出些许不属于他这个年纪成熟与无奈,“可今早又觉得,也不用问了。”

他垂下头去,玩弄着被角。“昨晚为了打个伏笔,说了不舒服。母妃听见,应该都没往心里去。可今早,贤嫔娘娘就过来给母妃请安问好了,平时没事时候,她从不过来,只有病了、不舒服了、和母妃拌嘴了,她才会寻了各色各样借口,到咸福宫里来给母妃问好,抱着妹妹来看……今儿她过来以后,说额头烫慌,母妃都不敢进来,身边宫人和太监,一个个怕得要命,只有贤嫔娘娘进来看、劝。她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她瞧眼神和别人是不一样。”

二皇子喃喃地说,“现在想想,贤嫔娘娘对,一直也和别人对不大一样。”

母子天性,又岂是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即使牛贤嫔一向和咸福宫若即若离,恐怕亦不敢把自己感情表现出来,但她流露出蛛丝马迹,显然已经为敏锐二皇子发觉,甚至,早在任何人能给他提示之前,他便已经有了直觉般感应。

二皇子又瞟了权仲白一眼,像是从权仲白表情里汲取了更多信心,他轻声说,“您什么也不必说,明白啦。但这件事儿,让母妃知道了总是不大好。请二伯您在母妃跟前,也别提这事儿,成吗?”

还这么小,就懂得牛淑妃强势,牛贤嫔弱势了。再想深一点,牛淑妃能借鸡生蛋,他这颗被生出来蛋,当然亦可以反过来再做个借鸡生蛋局,只要牛贤嫔能挺得住,自有她风光无限一天。——清蕙也真是说得不错,这一局赢家,也还未必是牛淑妃呢。

权仲白不禁亦有几分感慨,他嘿然一笑,“要不想给贤嫔惹麻烦,今儿这个局,还得想办法圆过去。”

见皇次子有些不解,权仲白只说了一声,“毕竟还小,这几年,还是安心读书吧,别自作聪明啦。”

便将被子一掀,又握着皇次子衣领,轻轻松松便把他提起来放到了地上,如此一来,四个手炉自然大白于天下,牛淑妃讶异之情,隔着窗子都能感觉得到,她提着裙角就进了里屋,“权先生,这是在唱哪一出啊!”

“这一阵子,翰林院先生们,对殿下期望恐怕是比较高。”权仲白轻描淡写地说,他瞟了牛淑妃一眼,牛淑妃面上,果然掠过了一丝不自在。“殿下也是积累了劳累,便想要脱空几日,借了大伴不在当口,就闹了点幺蛾子,想求了情,好歹能休息上几天……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待成全殿下,只是捂在被子里实在太久,火气上冲,再不揭穿,一会儿准闹口疮,装病变成真病了。就是这会,也得开点药,再休息几天才能把病根给压下去。”

“这孩子!”牛淑妃顿时是哭笑不得,要数落皇次子,又有些狠不下心,“吓死娘了!真是——”

权仲白一边开方子,一边又点了牛淑妃一句,“娘娘,孩子还小,劳累不得,拔苗助长可不大好,怕只能适得其反,把身子压虚了。这功课,还是轻点儿吧。”

牛淑妃颇有些不以为然,似乎认为权仲白不晓得时机敏感,她道,“权先生,您这就是有所不知了,这一段日子又不同于别时候……”

话未说完,皇次子扯了扯她衣袖,轻声道,“母妃,饿了。”

便把话题给岔开了,牛淑妃也觉出自己失言,她便冲权仲白一笑,又对皇次子温言道,“想吃什么,就让宫人们给开个小灶。可下午也还是要去上学,不能让先生们对厚望落了空,先生们都是为好,功课再沉,也是因为想把给教得好了。知道吗?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会受累,日后都是享福呢……”

权仲白听到这赤.裸/裸话语,不禁微微摇头轻笑,他笔不加点,开了一张清火药方,吩咐了皇次子身边宫人几句,又冲牛淑妃拱了拱手,也不多加客套,便起身出了咸福宫——牛淑妃好戏,固然好看,可他自家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却也是实在没心思再欣赏别人卖蠢了。

不过,他这也是低估了皇上对皇次子关心,才刚出了咸福宫,便撞上了早候在那里李公公——皇上正同内阁开会,一旦脱出身来,便要亲自过问皇次子病情。

作者有话要说:牛淑妃以为自己把族妹捏得牢牢的,其实族妹心里如何想,谁能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还很难说……

☆、179 后手

后手

要不说皇上要称孤道寡呢,虽说大病初愈,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但偌大一个帝国,哪里离得开大当家的,竟无人心疼皇上的病体,出面于涉,也就由得他撑着身子,出面与内阁大臣们聚会。权仲白走近后殿时,便觉得皇上面色苍白,似乎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元气t又操劳得虚耗了去。

他眉头才是一皱,皇上便多少有些讨饶意味地道,“已经让人去熬补药了,子殷你就别唠叨了吧”

连太监和封锦也不是什么清闲人,今日不在身边服侍,余下几个内侍虽也受宠,但当着皇上的面,却绝不敢多嘴。权仲白看了他们几眼,都无人出来告状,他叹了口气,“昨晚上又没睡好吧?传您的那套工夫,可要勤练。不然思绪不澄明,晚上睡不好,元气培养不起来,只会越来越差。这痊愈的希望,可就更加渺茫了。”

“古往今来,有谁得了这个病,不是拖日子罢了。”皇上倒是看得很开,他半是失落、半是自嘲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见权仲白皱起眉,便又为自己辩解,“子殷你是知道朕的,朕心里,事情多啊。”

皇上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岁上下,正是年富力强时候,心中有多少雄心壮志,是可想而知的。偏偏他又极为清醒,深知这万寿无疆,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的身子和普通人相比,还要再孱弱一些。一旦得了肺痨,要再痊愈,几乎纯属痴人说梦。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不能说不深远,自从知道实情以后,皇上有一阵子,几乎都夜不能寐。如今会把这话说开,其实也算是渐渐开始接受现实了。权仲白在他跟前坐下,也叹了口气,道,“把手伸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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