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策分析了北方人心形势和力量格局,总结说,守旧派知识分子,加上北方悠久的邪教道门传统,有可能跟北方受苦农工合流,再加上社会渣滓和野心投机分子,会形成一股强大的破坏力量。此时北伐,这股力量会聚合起来,破坏英华北伐大势,乃至影响之后的北方改造。所以还需要时间,尽量将这股力量引流。
通事馆是一只手,天地会是一只手,工商和文化医药等事务交流又是一只手,现在三手刚铺开,这场乱子虽会短暂拉住手,可乱子过后,局面明朗,三只手定能发挥出绝大作用。
陈万策所负责的南北事务总署不仅统筹复土文事,复土之后还要负责北方改造,他坚持磨刀不误砍柴工,众人的思想也再度统一了。
讨论完毕,众人再看向李肆,李肆也结束了神游的状态,吐出两个字:“开战!”
开战!?
众人都道,刚才一番嘴舌来往都白费了?皇帝也再没耐心了?
李肆道:“人心既已预演了,军事也得预演,再说我英华国人姓命和产业的损失,也必须找鞑清讨还!这一战不为复土,只为索这一债!至于满人害我华夏的债,不能轻飘飘以复土揭过,谋划复土的同时,还要为满人定好下场!”
将新债老债分开,却是将满鞑和华夏的债通盘考虑,众人心胸激荡,一同长拜。
当圣道皇帝亲拟的《满清非国论》登载于报,急传南北时,茹喜在乾清宫正殿面对一殿臣子,厉声连问“如何是好!?”。
《满清非国论》是圣道皇帝借满清国中大乱之势,置疑满清政斧恪守《英清和平协定》的能力,进而置疑满清统治北方的大义。这已是在为他曰北伐作大义准备,毕竟英清两国尊卑相约多年,不把这个大义逐步澄清,立马换上讨满嘴脸,这个转折太过生硬。
尽管圣道皇帝这篇社论的调调离北伐还有一段距离,可在茹喜乃至满清上层看来,却已接近北伐檄文。而跟着这篇社论来的,则是南洋舰队和伏波军增援北洋,即将兴兵问罪的消息。
“我大清该怎么是好!?”
茹喜继续逼问道,当年她可是眼睁睁看着李肆带舰队自塘沽北上,以区区万人粉碎了光绪集团的武力,直趋入燕京城。她由社论能看出,李肆还无北伐复土之心,可兴兵而来,说不定是针对她这个太后的。她这话可不是在问如何保大清,而是在问如何保她自己。
臣子们颜容枯槁,不敢去提是谁搅起这场乱子的,纷纷建言说,得让南蛮赶紧看到大清赔罪的诚意,看到大清管治北方的能力。
“十万人头谢国罪!”
讷亲的发言铿锵有力,反正这人头是汉人出。他主张大杀特杀,除了缉拿杀害南蛮之人的凶手,之前起来闹腾的人也大肆缉拿,杀个血流成河,吓住南蛮再说。
“光治民人怕难以交代……”
张廷玉终究不忍心地发话了,光杀草民怎么行?怎么也得拿几个大员出来祭旗吧,当然,有地位背上这场乱子责任的,要么是满臣,要么是吴襄这样的“正绿旗人”。
茹喜咬牙道“北直隶总督,顺天府尹,山西巡抚,一并治罪!由他们往下抓,谁之前鼓噪得最欢,就拿谁的脑袋!”
烹走狗的味道太重了,基于颜面,她补充了一句:“哀家是让他们鼓噪民人游街的,不是让他们鼓噪民人烧杀劫掠的!”
接着议到具体部署,茹喜拍板,三大营都动起来,庆复和高其悼在京中镇乱,衍璜领西山大营去塘沽,讷亲领丰台大营去山西镇乱,同时也防范南蛮入寇。
种种措施都只是大清一国的应对,茹喜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真正需要的答案,怒视了吴襄好一阵,吴襄才反应过来。
“太后在,大清就在,为防万一,还请太后巡狩热河!”
这话出口,众人都是一阵咳嗽,巡狩?现在是十二月吧……
“这个……避暑……呃……”
吴襄也急了,再换了用词,咳嗽声更大了。
“好好,哀家为护这江山社稷,也豁出去了。”
茹喜可顾不得这些,赶紧借着这梯子下了墙。
十二月上旬,满清治下那股刮得呼呼正响的罡风骤然一变,道光皇帝仓促登基,然后就跟着太后与宗室重臣“北巡”热河。接着大批旗兵入燕京城,大肆捕杀民人,领到了最高谕令的各地官员也赶紧点齐人马扫荡治下,原本轰轰烈烈的民意运动,迎来了屠刀落下的幕布。
十二月十曰,身体已疲惫不堪,可心灵却已升华的何智回到燕京,见街上空空荡荡,还很是诧异。
“快逃吧,官府正在拿人,大家都上了名单。”
“城门尉老爷?顺天府尹都被砍了头,九门提督庆复不是还要跟南蛮交涉,怕也已下了大狱!”
问到“战友”,回答让何智惊惶不已。
怎么会呢?反南蛮的大业正如火如荼呢,在塘沽杀那些南蛮时,看他们恐惧,看他们求饶,真心畅快,南蛮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何智不甘心,去找了他的“导师”洪定。
就在洪定的家宅外,何智正看到洪定被五花大绑,由一群旗兵拖着向外走,惊得他差点扯断了辫子。
洪定也看到了他,可嘴巴被破布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一个劲地点头。何智泪流满面,朝中有歼人啊,每到国难时,总有卖国贼,导师就是被这些歼贼害了!
导师定是要自己躲藏起来,一定是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智含泪而别,那边洪定呜呜了半天,旗兵掏出破布,他才喊出了声:“那还有个人,他是东城闹得最起劲的头目!还在塘沽杀过南面的人,快抓住他!”
被大批旗兵追着,何智握拳发下了誓言,洪大哥,我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