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定是潜入到土里去了。只是,它为什么要离开李志的肉身呢?难道这附近还有更好的?有的话,之前它怎么不去呢?”乔老头搓了搓鼻子,手托下巴喃喃自语,突然,抬头望着我说:“昨晚你猜得没错,这千年肉芝是被李志困在这土沟里的。他之所以这么做,这么大动干戈地把整个山谷布成七星阵,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在镇守某个大人物的陵墓,保护尸身不被肉芝侵占,我想,那座墓就在这附近……都怪咱们阴差阳错的,把三个阵都给破掉了。”
“那现在怎么办?”
“不管那么多了,把坑填实了走人。”乔老头突然一阵风地往墓室外跑,我一愣,不明就里的跟上。
爬出洞口,乔老头又掏出那个宝贝罗庚在摆弄,我扬手招呼天保过来干活,回头又忍不住问,“你说它会去哪里呢?我可从来没听说这附近有什么古墓,更别说是大人物的了。”
乔老头朝四周望了望,视线最后定格在后山深处,他全神贯注盯着,一字一句地说:“西南位,正对白石山,应该就在那里。”
话音未落,只听坡顶传来阵阵呼叫,有个身影飞快地往下跑,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怀疑,后面是不是跟着一群野兽。
是李叔!他不是去白石山挑石料吗?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出事了!咱们过去问问。”乔老头一脸严肃地说。
这时李叔已经跑下土沟,手舞足蹈地叫喊着:“鬼……有鬼……”
看来他就快疯了,我使劲摁住他的肩膀,调整语气,尽量平缓地说:“没事的李叔,咱们这好几个人呢!您慢慢说。”
李叔稍稍缓过神来,不过全身上下仍在不受制地颤抖,话也说不出来,整张脸憋得通红。乔老头看这形势,绕到他身后,也不知用什么捅了一下脊梁,李叔一声尖叫,开始大口大口地吐气,随后断断续续讲出刚才的经历——原来,有个“鬼”把他两只黄狗给吸成肉干了。
若不是为了石料,李叔是不敢独自靠近白石山的,可人就是这样,一旦发觉自己占的便宜比别人少,心里难免不平衡,这恶胆也随着膨胀,何况地点只是在山脚下的河床。于是他心一横,带着两条狗壮胆,雄赳赳地直奔而去。
也就是这两条黄狗,一到山脚就开始吠叫,他是越听越发怵,可又不舍得这白来的石料,心想收拾一担就走。这时,他看到狗的跟前有一堆大小差不多的石砖,便赶紧走去,毛手毛脚地一块一块抽出。突然,他的狗发疯似的扑上来,只听“哗啦”一响,石堆整个坍塌,露出一个阴森森的洞口,两只狗“呼”的一下冲进洞里。这一骤变使他愣在当场,就在这时,洞里传来狗的惨叫声,他心一紧,下意识地朝里边望,只见昏暗中,有个白雾般的鬼影蹲在洞中央,正抬着手,一下一下地向他召唤,而鬼影的脚下,是一只干瘪、黝黑的死狗……
“走,看看去。”听完李叔的讲述,乔老头喊了一句,撒腿就往坡上跑,我安慰李叔几句,劝他先回村里去,正要跟上,突然想到天保,这种事可别让这愣头青掺和进来,于是交代他留下来填土,弄完了直接回家。
……
爬上山坡顶,顺着一条蜿蜒小路往下跑,没多久便拐进山坳,整座白石山如屏风般的横搁在面前。
“这……这就是白石山了。”我喘着气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乔老头停下步伐,手遮在额头上,凝神眺望四周的山景。
“果然有帝王气势。你看看,此山苍翠巍峨,石壁如城,两侧山梁下各有一条向东的小河,山脚下又是一片平坦阔地,整个地形山环水抱,起辇谷,大禁地的格局……”
乔老头又在卖弄相地术,刚开始我还不以为然,后面那几句却有点熟悉,好像书本里有过这种描述,是关于寻龙诀的。
“坐南向北,洞口应该就在这一块。”乔老头手一指,脚已经迈起大步,踩着齐膝的枯草一路狂奔,很快来到山脚下的空地上。记忆中,这里以前应该是被河水覆盖的。
这时的乔老头并不急着寻找洞口,而是做了个奇怪的动作——蹲下来摸石头。
“你瞧这片空地、这河床里,全是碎石块,而且都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乔老头又望向山顶,若有所思地说:“量这么大,恐怕整个山体都被掏空了。”
“空的?里边真的有大墓?”
“这是分土辩穴的基本知识,你没学过啊?荒山野岭,平白无故出现这么多碎石块,你说,不是凿建陵墓还会是什么?动下脑筋好不好!”乔老头凶巴巴地训了我一顿,接着又习惯性地搓了搓鼻子,皱紧眉头嘀咕,“以山为陵的墓葬习俗从唐朝开始就有,会是哪一代帝王呢?”
自从登上火车那一刻起,我就像牛一样被乔老头牵着鼻子走,虽然他的臭脾气让人讨厌,不过我必须承认,老家伙确实是个奇人,很多东西我可能一辈子都学不到,内心对他也越来越敬佩。
感慨间,乔老头已经跑到山脚的石壁前,沿着走势慢慢寻找洞口。突然,他蹲了下来,划了根火柴,缓缓向前伸。我靠近一看,只见一个布满青苔的圆洞出现在面前,乔老头是在试探这洞是非通风。
挖洞者还真有心思,这地方真是隐秘,就在乱石堆中,要不是李叔抽掉上面的石块,可能一万年也没人会发现。
“这应该是个盗洞吧!”我学着分析。因为这洞既小,又不规矩,明显是在仓促之下凿的。
“废话,这里又不属喀斯特地貌,当然不会有天然岩洞。”乔老头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他搓了搓鼻子,不屑地说:“教你几招,凡是圆形盗洞,大多是满清以前的,近代多以方形为主。从这洞的凿痕来看,应该是江南合水派的手笔,他们擅长破石……”
“这个我知道,先凿个小洞,再注入他们调制的特殊酸液,石头分解之后,就像沙土一样好弄了。”想起书中的描述,我抢着说,别又让乔老头说我没脑子。
乔老头微微一笑,也不置是否,身子侧向一边,凝神地望着远方山脊。突然,他站了起来,惊讶地说:
“我认出来了,前几年被师弟叫来包头,就是在对面山头‘干活’,当时就对这座山石印象深刻,只是在夜里,没看清楚脉象。”
“这么巧?怎么这里到处是墓啊?”
“那是座很可怕的元墓,看似好穴,可里边啥都没有,尽是机关陷阱,我师弟就死在里边,现在想来,那墓是专门为这个王陵布下的夺命冢,就跟李志墓一样,一左一右形成龙虎护势……”乔老头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原来是段惨痛经历,怪不得上次问及时支支吾吾的。白石山里到底是谁的陵墓呢?搞出这么多名堂。
“对了老乔,你说那座夺命冢是元代的,而李志又是金元时期的人物,跟蒙古人颇有渊源,这王陵的主人会不会是……”
突然,我俩好像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对望,几乎同时喊出声来——“成吉思汗?”
“不对不对!成吉思汗的陵墓就在离这儿一百多公里的鄂尔多斯市旗。”
“傻小子,那只是衣冠冢,没有尸身的。坊间一直在流传,他是密葬在宁夏灵武草原,不封不树,还用马阵踏平墓地,呵!没准这只是蒙古人布下的疑云。”
乔老头很快恢复了平静,我知道这是他想动手的前兆。果然,只听他说到:“一般王陵墓都是坐北从南,这个洞口正好直对龙穴,咱们进去瞧瞧不就明白了。”
“不太好吧!这儿可是村里禁地,刚才又闹出事来,很快会有人来,咱们还是别淌这趟浑水。”我伸手拦住去路,其实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禁地?啥禁地?”乔老头转身望着我,眼神充满疑惑。事到如今,我唯有把关于白石山的种种禁忌如实说出。
“这大坝沟姓李的多不多?”乔老头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大部分是。”
“我明白了。”乔老头拍着大腿说:“他们肯定是李志的后人,世世代代在这守陵的。”
守陵?不会吧!这我可从没听说过,倘若真有这么一回事,不可能毫无端倪。突然,我想到了耿家先祖,他们肯定知道这里有墓,怎么不见有发掘的记录呢?当中必定有某种原因。
“那咱们就更不应该进去了。”
“天桦,你知道吗,能摸到王陵是每个淘沙者的毕生心愿,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啊!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进去见识见识,就算死在里头也值了。”乔老头甩开我的手,毅然钻进洞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弯着腰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