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不就一块肉芝嘛!借什么体啊?”
“我也希望不是。”乔老头颤颤巍巍地说,视线一直没离开任师祖的尸体,“这肉芝是种不死的邪物,天地日月精华吸久了就会有灵气,也就是俗话说的修为。修为越高的太岁形体越大,当突破一个极限之后,就能化为液体,在土里自由遁行,无所不能啊!”
“那……那又能怎么样?”我尽量放缓语气,好让彼此定下神来。
“到了这种程度,它就要开始借体了,借人的肉体继续修炼,直到能化为气体,形成气场,最后飘回到太岁星……”
乔老头像是在讲玄幻故事,我是越听越觉得离谱,不过也好,内心的惊恐被抵消掉不少,于是我打算接这个话题聊下去。
“你任师祖也真倒霉,怎么就撞上了。”
“那肉芝有了灵性之后,只会找有修为的人借体,这样它才能更快汽化。”乔老头喃喃说着,突然回过头,瞪着大眼,一脸惊讶地说:“原来李志布下七星阵就是为了自己不被借体。”
“是啊!都是这臭道士惹的祸,他生前肯定知道肉身被盯上了,死后烧掉不就完事了。”我和上一句。就在这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滴滴答答的,在空洞的墓室里显得极为刺耳。这声音有如一只黑手,捏紧了乔老头早已紧绷的心,他立即打开手电筒照过去。
晃动的光影下,只见任师祖的尸体出现了变化,就像烈火中的蜡像,全身由上至下分泌出看似黏黏的液体。这些液体顺着躯干往下流,慢慢在地上聚成一滩,之后,任师祖干瘪的尸体就像被虫蛀烂的枯树,“哗啦”一下散落一地。
“那块黄布呢?”乔老头大声尖叫。
而这时,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黏黏的液体积聚成一堆后,竟然朝墓室里涌来,速度相当之快。我俩不由自主的后退,可墓室本来就窄小,没几步身体就碰到了墓壁。
惊慌中,却见那片黏物直奔李志的尸体,很快将它覆盖,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吧嗒”声,那干尸就像吸满水的海绵,瞬间肿胀起来,全身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光彩。
到这危急关头,乔老头反而变得镇定,趁这时,他上前两步,把地上的棺材盖拉到墙角,还顺手捡回落下的那块腰牌。看这情形,我也跑过去拿回背包。
“站上来,脚不要碰到地面,这邪物会土遁。”一回头,看乔老头蹲在棺材盖上,正拿着李志的铜钱在地上摆弄,很快,拼出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这管用吗?咱们怎么逃出去啊?”此时我感到前所未有恐惧,特别是刚才目睹李志尸体的变化,那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在脑里挥之不去。
“闭上你的乌鸦嘴行不?你拿这个顶一下,我先把墓壁打穿。”乔老头把短剑跟拂尘塞到我手里,自己转过身去凿墙……
这时,墓室四角的蜡烛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忽明忽暗的烛火照在我俩身上,显得鬼影幢幢,而那片黏物正慢慢溢出棺底,大有蔓延过来的趋势。此情此景,我内心不禁涌出一股凄凉的感觉,回头看了下乔老头,他正挥汗如雨地敲打墙砖,至此我终于体会到盗墓者的艰辛与惊险,而这些,想必我耿家先祖都曾经历过。
突然,李志的尸体好像晃动了一下,我的心立刻紧缩起来,是幻觉吧?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不是。
只见那具被黏液浸泡过的尸体突然扭向一侧,两只手机械般地往下撑,把湿漉漉的上半身挺起来,接着,它竟然摇摇晃晃的站到破棉被上……
“老……老乔……”我用尽全力叫喊,然而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只是嘴巴跟喉咙在抖动。
“糟糕!刚才拿铜钱的时候翻动尸体,把尸阵给破了。”乔老头转过身来,脸色十分凝重。不过,他好像早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拍着我肩膀说:“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这时尸体已经走下棺材,带着湿漉漉的粘液停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我呆若木鸡地盯着,可以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最恶心的尸体,特别是它那扭曲变形的脸部——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凹坑,鼻子塌掉一半,嘴唇向两侧收缩,一排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就像是在发出诡异的微笑……
突然,尸体的嘴巴在微微抖动,好像在跟我叙说身世,叙说自己有多悲惨,有多孤独——自小丧父、母亲改嫁、一个人流露异乡……这一却竟然跟我如出一辙。看着看着,我突然丢掉手里的法器,晕晕的脑里只有一种强烈的想法,就是走过去拥抱他、安慰他。
这脚刚一离开棺材盖,脸马上热辣辣的痛,原来是乔老头打了我一巴掌。
“不要看它,这东西至阴至邪,看久了会令人起幻觉的。”
“啊!”我猛然醒悟。是摄魂?对啊!上次跟李爷来的时候就被搞了一次,没想到又中招了,而且这次更危险。看来乔老头说得没错,李志的修行远比任师祖高,这邪物上了他的肉身后变得更厉害了。
虽然知道这可怕的邪物看久了会起幻觉,可在这种情形下,不看的话心更虚,总感觉它就要扑过来。情急之下,我想到一个很可笑的办法,那就是,半眯着眼瞄,视线不做超过一秒的停留。
这一瞥,见那尸体又靠近一步了,它缓缓蠕动身躯,做着机械般的动作,可始终停留在乔老头布下的铜钱七星阵外。虽然如此,如果它伸直手的话,还是可以摸到我。老家伙怎么不摆远点?
我尝试着蹲下身子,然而立即就后悔了,因为这样身体变得很不灵活,要是尸体来一脚的话,那我只有挨踢的份了,而且乔老头敲落的砖块不时砸下,真是腹背受敌。
我撑着地想站起来,这时手指碰到一件毛茸茸的东西,顿时打了个冷颤,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丢下的拂尘,而短剑就在屁股下……
尸体开始舞动手臂了,更要命的是,插在四个角落的蜡烛先后烧荆我只好打着手电筒左躲右闪,仓惶之际,扬起手里的拂尘一阵乱挥,可感觉像是在赶苍蝇,空虚虚的,于是我换成短剑,用力一拔。
只听一声龙吟,整个墓室顿时笼罩在一片寒光中。好家伙!不愧是全真之宝。我紧紧握住,一时间忘了处境,忘了害怕,只觉得有一股令人寒毛卓竖的杀气从剑刃中溢出,弥漫在四周。
那尸体好像也被镇住了,它忘了攻击,突然停下动作,雕像般地站立着。而什么都没忘的是乔老头,他一把抢过短剑,塞给我铁锤锥子,心疼地说:“用这个吧!小心弄坏了宝物。”
都到这时候了,老家伙还这么抠门,这锤跟锥子有个屁用啊!还不如直接去跟尸体摔跤。
“墙被我打破了,再顶几分钟。”乔老头小心翼翼的把两件法器收回包里,拉出那只癞皮狗,哩哩啰啰地念了几句,然后放到打破的墓壁里。只见土块噗噗地飞溅,一转眼,这癞皮狗的身影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禁感慨,这什么胝犬,分明是只变种的穿山甲……
再看乔老头,他已经戴上矿工帽,手握荷花铲,就顺着刚才狗刨的小洞往上挖。
这时我不忘回头照一下尸体,它还算老实,依然保持那个动作。这有点不正常,短剑都收起来了,为什么仍没动静?难道它不是宝剑被震慑住,而是看出,我跟乔老头都是没修为的人,不值得下手?刚才所做的,只是装模作样的恐吓驱赶?肯定是这样。我稍稍安下心来,可想到自己是个没修为的人,竟很不是滋味,庆幸之余又有那么一点失望。
突然,尸体抖了一下,我也跟着一颤,因为害怕被摄魂,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瞅,感觉它的躯体在慢慢变矮,像是坐下了,它要干嘛?这情形真让人纠结,我眼皮酸痛得不停跳动,心一横,干脆不去看它,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听觉上,屏气敛息的凝听。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后背一阵阴冷,像是有东西在对着我吹气,这难以形容的不快感让我全身寒毛直竖,然而又不敢冒然回过头去。
“天桦……”
这是谁的声音,好飘渺,就像发自井底,幽幽的跟叫魂似的。
“你到底出不出来啊!”这回乔老头加大了声调,一转身,却见一轮圆月挂在深邃的墓壁洞上。原来乔老头已经打通了地道,正是他在上面叫喊。
……
入夜的山风带着寒意,我俩连滚带爬地走出土沟,瘫倒在山坡上喘气。此时刚升出山脊的月亮分外皎洁,照得四周一片白茫茫。乔老头好像又有发现,他叉腰站起来,指着土沟,一脸严峻地说:
“这土沟肯定是人为填的,你看,也呈北斗七星的形状,而且方位正好对应天象,是李志设立的第一道防线。不!不止这样,这么一搞,整片山谷都成了辟邪的风水宝地了,因地制局,高人啊!”
听乔老头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难怪沟里啥都不长,跟四周的繁茂形成鲜明对比。突然我脑里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我家先祖无意中发现这么一个地方,于是举家迁徙过来辟邪,只可惜狼咒并非等闲之毒,终究规避不了……
“老乔,这怪玩意儿会追上来吗?”提起那个千年肉芝,我仍心有余悸,不停地吐口水。
“应该不会。这千年肉芝虽说至阴至邪,可它也只能在土里逞强,一离开地面便打了折扣。”乔老头的眼神有些游离,看来他也不是很肯定。
“你说它是寻过来的,还是被李志困在这里的?”
“我想应该是追寻李志的肉身来的。像他这样有深厚修为的人,对这种邪物避而不及呢!再说,这千年邪物是不死的,怎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