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修源不禁浑身一颤,越发伏低身子,几乎贴到了地面上,道:“儿臣知错了,往后定当越发的约束自身,再不敢做这种事情,请父皇责罚!”
话虽如此,此刻他心里却有着满腔的郁愤和怨恨。
肆意妄为?他哪里比得上君修染,可却从来也没见父皇曾责备他一句!
这个妖孽,他究竟有什么好?又究竟有哪一点是自己比不上的?父皇信重他,端木家愿意将郡主嫁给他,现在就连凤家也站到了他那边,朝中风向已因此而转变得越发捉摸不透了。
皇上看着他,目光比这朝中形势还要更加的捉摸不透,然后转到了凤老王妃的身上,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朕这个当父亲的也有教养失责之罪,不知老王妃觉得该如何,才能消了你的心头之火?”
“臣妾惶恐,不敢怪罪二殿下,现在只愿能尽快找到念儿那孩子。”
皇上闻言轻叹了一声,说道:“你放心,朕即刻派兵全城搜索,定将小念安全找回来!”
“谢皇上!”
君皇帝当即下旨全城搜索,定要找到凤家的小公子。
随后,他才再次将注意力落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面,对君修源说道:“你胁迫功臣,残害兄弟,野心昭昭,实乃是罪该万死罪不可恕,但念在并未造成不可估量之严重后果,凤老王妃亦不再追究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即刻起,削去亲王爵,幽禁桑林别院!”
君修源霍然抬头直起了身子,然后又忽然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父皇,脸色一片灰白,似无意识般的低声说着:“儿臣……遵旨!”
御书房内在这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刚才的所有小声议论全部都已消失,一个个噤若寒蝉,偶尔相互对视的目光中,一片惊骇,其中左相崇文仲更是满脸的灰白,与君修源颇有几分相似。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当初太子潜逃,御史缪家在皇上的一道圣旨下顷刻间覆没的场景。
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他也不由得跟着浑身一颤,好像看到了崇家粉身碎骨的场景。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瘫软在地上的二殿下,又看了站在旁边垂首默然的三殿下,他忽然有种荒诞的错觉,这感觉就好像是皇上正在为某人肃清道路。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兄弟如手足
二皇子君修源被削去爵位,幽禁桑林别院,此事在整个朝廷上再次掀起了波澜,朝中与二皇子交好的大臣们人人自危,尤其左相崇家更是胆战心惊,不住想到就在去年冬天,御史缪家因为被太子牵连,而一朝覆没,就连皇后娘娘也被废除打入了冷宫。
朝中不平静,后宫也同样的不平静,当二皇子被削爵幽禁的消息传到淑妃耳中的时候,她当即轻呼一声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她连一瞬间都不多歇息,迅速的朝太后娘娘的寝宫奔了过去。
太后是左相的亲姑姑,也是她淑妃的亲姑姑,也就是说,太后亦是出身崇家,她肯定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的!
半年前,缪家因太子之事而覆没,但她觉得同样的惨剧定不会在崇家的身上重演,因为崇家有一个太后娘娘,皇上的生身母亲!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皇后废除打入冷宫,难道还能同样毫无顾忌的对付自己的亲娘吗?
然而当她来到太后寝宫,见到她的太后姑母的时候,却见她满脸凄色,正卧在床榻之上伤心落泪,旁边宫女在轻声安慰着,还有太医在为其诊脉,竟亦是一副伤心过度悲愤欲绝的模样。
“母后!”她惊呼了一声,冲到床边,冲到了太后的身边,脸色凄苦泪眼婆娑的哭诉道,“母后,您可一定要救救源儿啊!皇上他……他竟削了源儿的爵位,将他幽禁到桑林别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桑林别院是何等破落的地方,源儿怎么能住到那里去?母后,求您……”
太后手抚着额,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看她一眼竟又是将眼睛给闭上了。
淑妃不禁一怔,随之更贴近了过去,“母后……”
“淑妃娘娘。”旁边的宫女忽然开口,轻声说道,“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太后娘娘便马上去找皇上为二殿下求情,她老人家现在也是才刚回来。”
“那皇上怎么说?”她如即将溺死之人,紧紧的抓着这唯一的一根浮木,满心渴求。
她太激动太用力,以至于那宫女被她抓得闷哼了一声,却不敢再表现出来,只转头看了躺在榻上的太后娘娘一眼,欲言又止。
看着她的如此表现,淑妃刚燃起了希望的眼睛顿时又迅速的灰暗了下去,缓缓松开抓紧的手,不敢置信的摇头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母后,皇上他是怎么说的?难道连您也救不了源儿了吗?”
说着话的这个时候,泪水不要钱般的从眼眶里滚滚落下,瞬间湿透了衣襟,坐在那儿,整个人都开始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就此倒下。
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倒真正是惹人怜惜。
太后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仿似这样就能将满心的郁愤和伤心给全部吐了出来,又再次睁开眼睛看淑妃,说道:“皇上已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哀家说什么做什么,怎么求他,他都无动于衷。哀家看他,是根本连哀家这个母后,也不稀罕了!”
“怎么会这样?母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源儿去桑林别院吗?我听说那里僻壤破败,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源儿如此金贵,怎能承受得住?”
太后眼中厉芒一闪,冷哼道:“自风映夏这个女人出了冷宫之后,就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此次修源会出这么大的事,还不都因为她的儿子在从中作祟?”
说到那个女人,淑妃也不禁满脸的郁郁愤恨之色,咬牙说道:“不过是个异族之女,还不知道她究竟是否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嫁来大炎,真不明白皇上为何竟会那般中意于她,自出了冷宫之后,皇上除了去她的宫中,就再没有宠幸其他的妃子。”
“此事哀家也有所耳闻,这女人二十二年前刚来大炎就是一副妖媚样,在冷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竟依然妖媚勾人,真是个祸害!”
淑妃闻言不禁抽泣,说道:“我听哥哥前一次与我说,皇上最近对待皇子间的态度越来越明显,对三殿下越发看重,也越发的宽容,如此下去我真担心……这段时日皇上一直宠幸贤妃,谁知道这件事没有她的原因在其中?”
太后瞪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将接下去的那些话说出来,转而换了话题,才神色放缓,冷哼一声,道:“哀家还没死呢!岂会由着她张狂,目中无人?”
当即,太后娘娘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怒哼道:“去朔华宫!”
朔华宫内,贤妃正拉着君修染坐在一起絮絮念叨着,“恬恬最近身子可是还好?她辛苦为你孕育生子,你可得多关心她一些,不仅仅是要给她吃好睡好,还要时不时的多陪陪她。”
“是,恬恬若知道母妃您这般关心她,肯定会十分高兴的。”
“我算个什么呀?最能让她高兴的,应该是你才对。女人本来就娇贵,怀孕的女人更是柔软,不仅仅身子要比平常脆弱,就连这心,也是异常敏锐,有时候即便没什么事也难免会多想,你要多多体谅和关心。”
“母妃说得有理,我会的。”
“哎,算起来,也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恬恬了。”
“本该时常进宫来向母妃请安……”
“别这么说,只要你们两个和睦平安,请不请安的也没什么要紧,再说恬恬现在的身子日渐沉重,坐着都觉得乏累,如何还能再让她奔波进宫?”
“谢母妃体恤。”
母子两相处得甚是愉悦,对贤妃来说,这是她欠缺了二十多年,也思念了二十多年的对儿子的殷殷关爱,而对君修染来说,这是他缺失了二十多年亦是同样盼望遗憾了二十多年的来自母亲的慈爱。
自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忽然间成为了一个深得母亲宠爱的孩子,以至于现在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想起德妃,想到她对他曾经的冷淡漠然,竟都有种恍若隔世恍然如梦的错觉,甚至都好像连她的容貌都记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