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
他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与高远握了握手,“新婚快乐!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对方手握得很紧,高远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清眉秀目,唇红齿白,直视他的眼瞳半敛波光,似有千言万语。实在熟悉的一张脸,电视上天天都在放这个叫司愔的青年拍的广告,但高远确定自己不曾和他有过交集,根本不认识,而且确定他是不请自来。
事实上,今天到场的任何英华旗下的艺人,都算不请自来——因为高远没给他们发请帖。自打高远宣布和梵洺势不两立,便再没沾过英华那一圈的人,自然不可能给他们发请帖了。可高远人缘好,跟他合作过的艺人都对他印象不错,过来捧个场。高远看在今天是自己好日子的份上,不欲多计较。
可面前这个,打扮得西装笔挺,还像模像样弄了个小领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伴郎呢?而且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不放,算怎么回事?
高远再次挣了挣。
对方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松开手,解释道:“抱歉,我太激动了。”
“快开始了,你赶快进去吧。”高远说罢,转身迎接下一个客人,“呀,吴导!我听说你在青海拍戏呢,没想到会专程赶回来……”
“小老弟你结婚,我能不给面子吗?别说在青海,哪怕在泰国,也得飞回来啊!”
“说笑了,诶,里面坐!”
应付完一票人,扭头一看,对方还站在旁边呢。
高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这样,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如果能给新人一个拥抱,那么新人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戚以沫脑子里乱成一团,紧张地看着高远。
高远脸上闪过诧异,心想还有这样古怪的习俗?他看得出对方是真心实意,斟酌片刻,同意了。毕竟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就算是炒作,也炒不出什么来。
戚以沫正面给了他一个拥抱,同时在心里喊了一声:二哥。
教堂木质长座椅有两排,男方的亲朋好友坐左边,女方的坐在右半边,关系越亲密的位置越靠前。
一进门就被专人引领着走向后排,戚以沫摆手道:“在此之前,我想先找个人,请问戚以沫在哪排?”
那个人愣了愣,随即带着他往前走。
戚以沫猜到高远会给自己留位置,打算将风信子放在空置的座位上,以示自己来过。结果却在第一排看见了自己的照片,框在白色花纹相框里,大概是高中毕业那会儿照的,脸孔犹带稚气,白衬衫,牛仔裤,身后是沐浴在雨中的高大花树,正对着镜头的脸言笑晏晏。
很多人忌讳在婚礼上放死人的照片,觉得不吉利,晦气。
高远偏偏堂而皇之地将它摆在最靠前、最显眼的地方,还在座位下点了一盘镇魂香,仿佛这样做,他远在地府的兄弟就能亲身到场,享用香火,停留片刻,陪他走完人生重要的路口。
眼角渐渐湿润。戚以沫吸吸鼻子,将那束风信子安放在照片旁,接着弯腰,将镇魂香反扣,回到后排座位上。
仪式很快开始。
高远站在神台前,岳父将新娘的手交付到他手里。
新人宣誓,交换戒指,高远掀开新娘的头纱,在所有宾客的起哄声中接吻。
戚以沫奋力鼓掌,掌心拍得通红。
“诶,那不是梵洺吗?”
“他们两个不是闹翻了吗?怎么会来?”
后排两个人嘀嘀咕咕,戚以沫微侧脸,余光瞥到礼堂门口那道不合时宜的修长身影。
背光看不清面貌,可那平滑宽阔的肩膀线条,戚以沫再熟悉不过。
他来干什么?
梵洺显然没有打扰仪式的意思,不声不响坐在了最后面。
直到宾客们簇拥着新娘出去抛捧花,才逆着人流到最前面找高远。
隔得太远,周围人声嘈杂,戚以沫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看到高远脸涨得通红很激动的样子,指着大门,看样子应该是让他滚。
梵洺弯腰大概是想看那张照片,高远狠狠拍开了他的手,梵洺又说了什么,高远上去就踹了他一脚,周围人见状赶紧把两人拉住。老牧师挡在两人之间,不停用手指在胸口画十字。
此时,大部分宾客都出了门,只有少数注意到混乱的想要回头,戚以沫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把场面稳住,连哄带骗,将人打发去抢捧花。
再回头时那边冲突已平息,高远指着花跳脚,梵洺直摇头,他嗤笑一声摸出手机打电话。戚以沫凝神一扫,就见刚开始领他找座位的小伙手机响了,他嗯了两句,左看看右看看,目光突然停在戚以沫身上。
戚以沫意识到这事要不解决,今天这婚是结不痛快了,只得把电话抢过来,边往外走边压低声音道:“二哥,别闹了。”
电话那头一下子就没声了,半晌,倒抽一口冷气。
戚以沫接着说:“别出声,我知道梵洺在你边上,别让他知道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不谈难过的事,顺顺当当把今天过了,我再找你请罪好不好?”
高远在电话里含糊地骂:“……娘个冬菜的,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不知道!眼睛长着出气的吗!混账东西!”
应该是骂给梵洺听得,戚以沫笑了笑,“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一直在就好了,你和嫂子好好过……先挂了。”
戚以沫把高远号码翻出来保存,然后拦住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颧骨上有颗痣,特别有标志性,他在高远家过年时见过,是高远表舅家女儿,托她把手机还给小伙。
小姑娘一日之间见了这么多明星,兴奋地不得了。此刻看见前几天还和同学讨论的那个就在眼前,更是拉着不放:“你是司愔!给我签个名吧,我超级喜欢你演得狐仙!”
原来是粉丝?戚以沫有随身带笔纸的习惯,当即抽出两张便签纸,垫着手背写好。他将其中一张交给小姑娘,拿着另一张道:“这张是你的……这一张,得请你帮个忙,偷偷给高远,拜托啦!”
原地耽搁了一会儿,再想离开,居然撞见他那支援非洲数年不见的医生大哥庄靖,冷着一张豆腐白的脸,目不斜视的从面前走过。
庄靖和高远性格南辕北辙,冷静地不似常人,有他从中斡旋,就不用担心了。这么想着,还是忍不住尾随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