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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1 / 2)

毓淑仪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转身便走。顾云羡也没拦她,自顾自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毓淑仪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她面前是青玉、玛瑙并琉璃串成的珠帘,随着微风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鎏金大鼎里散发出袅袅轻烟,深吸口气,满是杜若芝兰的清香。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顾云羡听到毓淑仪平静的声音,“我可以答应你,不与你为敌。但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

顾云羡握着杯子,在袅袅茶气中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这个自然。”.

永嘉三年十一月初,前朝与后宫相继发生了许多大事。

朝堂上,宁王涉嫌勾结左相周世焘,进献烈马、谋害君王。前阵子刚因崔朔的弹劾而处在风口浪尖的周世焘,再次被推到了人前。

然而尽管言官对周世焘非议不断,陛下却对其十分信任,一一驳回了众人的弹劾。这种过分偏袒的态度不仅没有缓解局势,反而更加激起了群臣的不满,对周世焘的弹章不减反增。

周世焘原本是告病请假,过个一年半载便可以回来。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不改了说法,直接请求告老还乡。陛下再三挽留,奈何其去意已决,只等应允。

周世焘离开之后的第三天,皇帝下旨,称“宁王姬沛不识大体,数番冲撞君上,如今更存了谋逆不臣之心,实可诛也。然朕念在兄弟之情,宽大为怀,特命其前往昭陵为先帝守陵三年,以赎罪过”。

群臣听到这个发落,便知宁王这一生都没什么指望了。守陵说是三年,然而陛下一日不发话,他便一日不能回来。想来下半辈子,都要在昭陵的凄凄冷风中度过了。

闹得轰轰烈烈的御马惊驾一事看似落下帷幕,然而有心人不难发觉,还有许多疑点没有查明。宁王背后到底有无人主使,如果有主使人又是谁,还有陛下为何不追究到底,这些问题都还是个谜团。

前朝波谲云诡,后宫也不甘其后。皇三子膳食中被人下毒,柔婉仪误食之后险些丧命。陛下因此龙颜大怒,斥责了执掌后宫的毓淑仪与明充仪,并削了明充仪协理六宫之权,转交给元贵姬。

元贵姬接手之后,与毓淑仪一切彻查此事。然而查来查去,竟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那毒仿佛凭空钻到皇三子的碗中去的一样。

无奈,二人最终只能一起跪在大正宫中,向皇帝磕头请罪:“臣妾无能,有负陛下所托。”

皇帝挥手示意她们起来:“云娘你无须自责。之前宫中也不是你在打理,事情都发生了你才接手,一时寻不到线索也是正常。”目光转向毓淑仪,“况且,前阵子后宫懈怠成那样,就算有线索,恐怕也已经被人销毁了。”

毓淑仪无言以对,只能低头沉默。

“竹央你退下吧。”皇帝眼睛看着手中的折子,淡淡道。

毓淑仪起身行了个礼,再看顾云羡一脸和气的模样,心里滋味莫测。

她知道,若不是顾云羡与自己一同来向陛下请罪,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宽宥她。所谓投鼠忌器,他舍不得责罚她,于是连她也跟着被赦免了。

她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高兴。

42情事

毓淑仪的身影消失之后,皇帝抬眸,看向那个施施然静立的倩影,淡静温雅,如一道最美的柔光。

“过来磨墨。”他随口吩咐,低下头专心看折子。

他的口气与方才和毓淑仪说话时大相径庭,太过随意,倒让顾云羡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新婚夫妻。

犹豫一瞬,她站到书桌前,素手拿起了一段朱砂,慢条斯理地磨了起来。

端砚石质坚实,润滑细腻,用其研墨不仅发墨快,研出之墨更是细滑,书写流畅。此刻乌黑的砚台中,慢慢流淌出殷红的朱砂,如离人的心头血一般,看得人莫名心惊。

顾云羡手下动作未停,思绪却有些飘忽。

她想起前几日,阿瓷困惑地问她:“小姐为何要帮毓淑仪脱困?我们何不索性趁这个机会,将她的宫权也夺了,这样后宫就与从前一样了,全听小姐一个人的!”

这样天真的话语,让她只能无奈摇头,“你呀,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叹口气,“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不然只会把原本能够共存的人,彻底推到敌对面去。我最大的仇人只有景馥姝一个,想要除掉她,便不能给自己过多树敌。”

如今这宫中,庄令仪与柔婉仪都已是她的人,定美人是景馥姝的拥趸,难以争取。至于姜月嫦,她们俩差不多也算是仇深似海,没有半点结盟的可能。所以,她最需要下功夫的,就是毓淑仪。

沈竹央这人,表面上八面玲珑,暗地里却心高气傲,且疑心病极重。她是不会轻易答应与自己合作的。顾云羡此番费尽心思,也只能迫她答应不与自己为敌,后面要做的,还有很多。

皇帝鼻端嗅到一股非兰非麝的幽香,是来自她袖口的清韵。想到她就站在身侧,温柔地为他研磨,一双清亮的眼眸注视着自己,心中便说不出的愉快。

幼时读书,看到“红|袖添香”一词,总觉得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难言的风流雅致,心中亦曾向往。可后来自己看书时,却总嫌妾妃侍候在侧太过碍眼,只得作罢。

如今时隔多年,他没料到居然真的能体会一番书中的情致。伊人相伴,原是这样的令人心神愉悦。他甚至觉得,只要她永远陪在他身旁,他便能做成所有的事情。

眼光往旁边瞥了瞥,正好看到她纤细柔白的指尖,捏着一截殷红的朱砂。强烈的颜色对比,竟显出几分魅惑来。

他觉得自己肯定魔怔了,一双手也能看出魅惑,心中还如同有千万只蚂蚁爬过,压抑不住的躁动。

想抬头去看看她,却又忽然起了一丝较劲的心思:要是他一直不说话,她会不会先叫他?

面前是雪白的纸张,上面一字一句,谈论的皆是关系这个国家运势的第一要务。可他却觉得自己的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那些字慢慢散开,他从中间看到了一张雪荷般素净柔美的脸。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侧。她眼眸低垂,无意识地研着朱砂,神智却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窒闷。

她在想什么?他因为她的靠近而心猿意马,而她明明在他的身边,却想着别的事情。

他以为是红|袖添香、两情缱绻,谁知那添香的红|袖却心不在焉、不以为意。

他方才的情动,不过是自作多情。

太久没听到翻动折子的声音,她猛地惊醒,这才发觉他居然已抬起了头,默默地看着她,一双黑眸里殊无情绪。

“陛下?”她轻声唤道。

他看了她一会儿,自顾自低下了头,继续看折子。

她心中困惑,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他,也不敢随意开口。

书房内一时安静得有些可怕。

与方才的安静不同,此刻的安静,是一种连空气都凝滞的感觉。让人一置身其中,便察觉出不对劲。

吕川侍立在另一侧,见情况不好,不住朝顾云羡使眼色。顾云羡与他目光相接,也不知哪来的灵感,竟一下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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