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朝楼上看了一眼,伸手拿了个包子,道:“他昨天在书房打了一个晚上的网络游戏。”
王殷成一愣,没想到刘恒竟然知道,于是侧头道:“你看到了还让他打?不让他回房间睡觉?”
刘恒以前对豆沙的要求就是有些坚决不能做,但近几年要求明显松散了不多,一方面以为孩子大了未必管得住,另外一方面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多没时间管。这要是换了以前说不定就是裤腰带抽一顿的事情了,不过刘恒现在心性是和以前不同了,总觉得吧老婆儿子都齐全了,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豆沙要玩儿就玩儿吧,反正过了几年学业重了,自然也就没工夫去打什么游戏了。
刘恒没开口,金燕在旁边喝了口粥道:“他怎么管豆沙?他自己小时候就不听话打游戏,没少被他老子抽。”
冬冬和汤圆在饭桌上听到几个大人在说哥哥的“坏话”,凑近了嘀咕道:“今天哥哥没起床啊?”
汤圆苦恼道:“可是他昨天明明起很早啊?”
刘毅一直没说话,坐在桌边十分温情的给高衍盛了一碗粥,刚给高衍递过去,金燕突然目光一转,盯住了自己大儿子露出来的半截手腕,看着刘毅左手上的手表,笑道:“哎呦,还是我们家老大有钱,十几万的手表戴出来都不怕人喊你‘表哥’。”
刘毅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道:“高衍送的。”
金燕那一大早起来无聊得消遣自己儿子的口气立马就变了,仔细看了看刘毅手腕上的手表,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对高衍道:“眼光不错,挑得蛮好。”
老太太见风使舵的水平见长,前一秒还消遣自己儿子后一秒就跨起了媳妇,高衍心里直乐,却听到冬冬突然来了一句:“表哥是什么?”
汤圆从小跟着豆沙混,见识也广些,直接道:“就是一个戴表的大胖子,他有很多值钱的手表,所以大家都喊他表哥。”
冬冬朝刘毅看过去,自言自语道:“爸爸不是胖子,那爸爸就不是表哥了。”
大人们都被孩子的童言逗乐了,刘恒忍不住在自己儿子的脸上用力掐了一下,汤圆现在可比豆沙小时候可爱蠢萌多了,连表哥的小道消息都知道啊。
王殷成暑假没事,照样负责奶孩子的工作,刘毅刘恒去工作,高衍提前给张融融打了个电话,询问乔行今天有没有时间。
张融融是个人精,一见是高衍的电话接起来说了一声“稍等”就递给了乔行,高衍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头乔行的声音传来道:“高衍?”
高衍直接道:“我打电话问问钱币的事情。”
乔行也知道钱币的事情瞒不住,更何况金燕之前就和自己打过预防针,“一套已经已经做好了,还有一套正在赶。”
高衍道:“如果有时间,我去拿。”
乔行一听高衍要来当然连忙点头说好,高衍的口气虽然淡,但乔行觉得高衍现在能够主动和自己说句话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高衍当天和金燕打了个招呼,便开车去了红玉,乔行照样是亲自在大门口等的,大堂经理见红玉的乔老板亲自出来迎人,以为是个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忙跟着站在了门口,结果高衍的车已到大堂经理就有点傻愣了。
但凡能在海德酒店的大厅做大堂经理管事的,当然都有点本事,要么花花肠子会来事,要么人为处世特别利索,要么就像今天这位值班的经理,记忆力特别好,只要来过一次他见过一面的人,长什么叫什么什么职务和谁谁谁有关系又开得什么车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高衍的车慢慢开到门口停住的时候,经理愣了好一下,这不是华荣国际那位ceo以前开的代步车么?再一看驾驶位上下来的人,却又不是刘毅本人。
经理脑子里一转,立刻想到这要么是亲属,要么就是不一般的朋友,自然格外殷勤,亲自从高衍手里把钥匙接过去让人去停好车。
高衍对突然冒出来的大堂经理点了点头,他现在太清楚了,他所出的位子、他得到的尊重和敬畏都不是出于别人对他本身的一种尊重或者敬重,要么是因为刘毅要么是因为乔行,至少现在来说,他什么都不是,他不过是沾了光。
乔行见高衍走过来,不自觉的搓了搓手,带着高衍朝酒店里面走,边走边道:“还有一套明天才会弄好。”
高衍淡淡道:“出了什么状况?”
乔行:“做氧化的师傅临时突然有事来不了了,只能重新请人。”
这种事情很常见,高雅便没有多问,上楼之后乔行把一套三株做好的钱树拿了出来递给高衍,高衍接过来看了看,心中禁不住感慨,乔行毕竟是乔行,就这后续完美的扫尾工序,高衍自己都未必能做出来。
高衍把钱树放了回去,就听到乔行开口道:“我联系了我一个朋友,他说他可以之后和高荣生联系钱树的生意。”
乔行说得及其隐晦,高衍一时间没听明白,但很快反应过来乔行说的找高荣生联系是什么意思。
高衍给高荣生做了三株假钱树,这三株之后肯定是要交易出去不可能放着做摆设的,乔行找认识的人买卖,要么反咬一口高荣生故意卖假货,要么说高荣生的东西来路不正,是盗墓出来的干货,随便哪一样都足够高荣生吃一场诉讼的官司。当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操作的时候里面的水有多深,却不是高衍这个才二十多岁的毛小子能想到的了。
乔行这么一说,高衍也意识到乔行做了这么多年拍卖行的生意,也不是纯白的生意,就算不占黑,多少也沾了点灰色地带的,但高衍有高衍的打算,他之前就已经和赵森商讨过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做两套钱币,路都铺了一半了。
乔行摇摇头道:“我心里有数。”直接拒绝了乔行的主义。
乔行心下一时有些着急,他想高潜半辈子都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能多给高衍一些庇护就绝对不能少给。这事高衍开了头,乔行就想把接下来的事情接过去收尾做掉,如果可能,他希望高衍的手一辈子干干净净的。但现在高衍拒绝了自己,乔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多了担心高衍会厌恶自己。
乔行只得道:“你做了六株两套,应该只给高荣生一套吧?”
高衍朝乔行看了一眼,没说话,乔行心里直叹息,言语是极力控制着,深怕说了什么伤害了高衍的自尊,道:“你把另外一套钱币给我吧,我来搞定高荣生。”
高衍转过身正对着乔行,两人视线正对着,高衍的眼中古水无波,道:“刘毅或者你、哪怕是胡炼,我都知道处理现在的问题水平比我高无数倍,我没有自不量力,更没有明明知道自己不够格还冲出来做先锋摆平问题。”
乔行看着高衍,很快道:“你依靠了刘家了。”他没有说刘毅,他说的是刘家。
高衍点点头,道:“对。”边说边把钱树收起来,放进包里。
乔行皱眉道:“高衍,你拎得清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么?你有了刘毅,你有了金燕甚至刘家的依靠,那你知道你自己要什么么?你的感情,孩子,还有刘家能带给你的这个社会的资源和各种优越条件,你分得清楚。”
高衍垂眸把东西收好才转身拎着包回视乔行,道:“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是很想见你么?你反问我拎不拎得清,那你自己呢?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明白立场和刘家给我带来的一切,我也清楚自己的感情状况,我甚至知道自己应该去为别人做点什么,但是你呢?你质问我的时候是不是还把我当成二十几年你心里那个需要父亲照看的小孩儿?你的记忆和对我的理解从来都停在二十几年前,是你拎不清楚,是你觉得就算我二十几岁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也没有能力独当一面。乔行,如果你心里够明白,你就知道我能分辨清楚自己的感情,没有人是独立的个体,我是依靠了刘家,我又不是外面的野鸡野鸭给刘毅生了个种换了今天的地位,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不清楚?还是你不清楚?”
高衍说完转身离开,乔行这次没有沉默着站在原地看着高衍离开,而是快步追上去急促道:“高衍,刘家不是普通的上层,婚姻不是只有感情和孩子就足够的,没有差不多同等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就算刘毅再爱你,你在刘家也会觉得抬不起头的。”
高衍刹住脚步,转身时两人的手臂碰到一起,乔行连忙顿住步伐,急匆匆看着高衍,想解释最后却还是懊恼的发现自己伤害了高衍的内心,金燕说的没错,时隔这么多年,父子间的感觉不是一时能找回来的,如果他和高衍做了二十多年的父子,高衍谈恋爱找了个刘毅这种家庭背景的人,乔行肯定一开始就要反对。
刘家哪是普普通通的有钱人,刘家本家富了三代,刘老爷子的老婆当年可是江南城里最有钱人家的嫡长女,陪嫁尽是黄金翡翠土地。刘家是正正经经的豪门!豪门!乔行做古董生意眼光及其远,他不是反对刘毅和高衍在一起,他只是觉得普通老百姓不会受得了豪门那样的家庭,钱多又如何,日子膈应了谁家的父亲不心疼?
乔行心里又急又叹气,高衍却是很平静,道:“我有鉴赏的手艺,古董圈也是个势力的圈子,比其他行业都容易混出地位,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况且说出去,我是红玉投资老板的独子,谁不给我面子呢?”
乔行一愣,终于慢慢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多操心了,高衍不是拎得清,是太清楚了,原来高衍从来没有真正想要完全依靠刘毅,他一直知道自己该努力做点什么改变什么,确实是自己瞎操了一把心思。
高衍说完挑了挑眉头,乔行终于放心,脸上的表情也松下来,高衍转身开门离开。
高衍离开海德酒店之后驱车去了赵森的葡萄园,赵森这次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棉衬衫棉裤子,脚上一堆人字拖,形容格外懒散,葡萄架下乘凉,看到高衍拎包进来的时候起身,笑道:“我猜你近期天也该过来了,没想到会这么早。”
高衍也不废话,直接把钱树拿出来:“三株,你看着办,高荣生的明天才会让人送过去,接下去就看你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