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雁看着慕澜青,昔日凤临第一高门公子如今虽然身着囚服,满身污秽,不复往日的丰神俊朗,风流倜傥,可是那双犀利的鹰眸依然是昏暗光线中唯一的亮色。
慕澜青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淡淡笑道:“成王败寇,我也很想知道如今是胜利者的江大人会以何种姿态来看我这个失败者!”
在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呆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磨灭第一高门少主骨子里的傲气,江南雁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既非幸灾乐祸之人,也非爱心泛滥之人!”
慕澜青闻言,唇角牵出一丝冷意,神情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冷冷笑道:“想看我如何落魄,还是想看我如何求饶?”
江南雁摇摇头,声音低醇,“如果求饶就不是你了,我哪一样都不是,只想送你一程!”
慕澜青俊朗非凡的脸上已然有了伤痕污迹,淡淡一笑,嘲讽道:“树倒猢狲散,以前我慕家得势的时候,数不清的人想尽办法巴结我,可是现在呢,人人都恨不得与我慕家撇得一干二净,生怕沾惹麻烦上身,只有江大人还记得我,还记得送我这个多年的老朋友上路,江大人的心胸果然非同一般,难怪听人说,京城的豪门公子,最出色的是江王府世子江南雁,其次才是我慕澜青!”
江南雁对慕澜青的嘲讽不以为意,对身后的侍从微微一颔首,侍从会意,恭敬地从竹匣中拿出四碟下酒菜,一只酒壶,两只酒杯之后,悄然无声退下。
江南雁对大牢的肮脏污秽视而不见,锦袍一掀,席地而坐,声音淡然,“我们共饮一杯吧,就当是为你践行!”
慕澜青透过牢固阴森的牢门看向江南雁,淡淡一笑,神情倔傲,“好!”
江南雁悠然自若地将两只酒杯的酒斟满,修长的手指拾起一杯,穿过牢门递向慕澜青,慕澜青接过,一饮而尽。
自从慕家兵败,已许久不知美酒的醇香滋味,江南雁果然够意思,这个时候,只有江南雁还以世间稀少的佳酿来相送。
慕澜青回味这满口醇香,看着满目森冷,多希望这就是鸩酒,在这样美好的享受中离开,也不枉来人世一场!
江南雁知道慕澜青在想什么,淡淡道:“我想杀你也没那胆量,没有王爷的吩咐,谁也不敢对你下手!”
慕澜青淡淡笑道:“你还真了解王爷!”
江南雁摇摇头,“我不了解王爷,没人能真正了解王爷!”他说的是心里话,对王爷了解最多的人应该是静琬,除了静琬,还有谁能走进王爷的内心?
慕澜青看着江南雁的神情,眼底忽然染上不明笑意,“听说宁静琬失踪了?”
他叫的是宁静琬,而不是景王妃,江南雁眼眸一黯,不过现在意义不大,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慕澜青并不掩饰,“百足之虫尚能死而不僵,我慕家在凤临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虽然我人已在大牢之中,不问外事,可是宁静琬失踪这么大的事我岂会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江南雁对慕澜青的坦率报以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若是当日棋差一招的是王爷,今日身处牢狱的就是我们了,还有我们所有的族人,没有谁会有生还的机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你我都明白,不管你的家族根基有多深厚,王爷也是断然不会让慕家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自古成王败寇,你不必多怨!”
慕澜青微微一怔,半晌之后蓦然大笑,笑声在阴冷囚室更觉凄厉,“你说的对,成王败寇,不必多怨!”
江南雁将手中佳酿一饮而尽,此刻再没有你死我活,再没有尔虞我诈,和慕澜青竟如多年的知己好友一般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慕澜青忽道:“我妹妹如今安在?”
江南雁避过他的目光,淡淡道:“慕雪嫣昨日于狱中自尽!”昔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今日命运碾落成泥。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静琬那样的决绝和勇气,那般平静地直面死亡,慕雪嫣终于受不了大牢的终日不见天日和要命的折磨,那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进去的人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鬼,更何况是慕雪嫣这样的名门千金?面对前途晦暗的命运,这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慕澜青身躯剧震,惨然而笑,握着酒杯的手也微微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