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莫敖:没有具体的职司,但莫敖可代表越王,其位置摆在令尹和司马之后。
工正:掌管工程建设的首席官员。
司徒:掌管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及各种劳役、兵役等。
7第六章 暗中交锋
虞婵把随行侍女留在外殿,自己一人往里走。按照一般定律,昏君的宠姬必然拥有一些过度的权限,就比如说她现在可以不经通报就进去。这让虞婵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遍,好容易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只不过刚走到殿前,她就听得里头传来哗啦一声。
怎么她每次来,平王都似乎在扔东西?虞婵用眼神示意守在殿门口的两个宫监,“这是怎了?”
两人慌忙跪下道:“回夫人,王上这几日因病不朝,大宗伯将积压的折子带了过来,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
听说大宗伯昭出可是个死硬派王党……难道是在劝说平王,然后平王又发火了?虞婵点点头,听起来见见也不错,站队之前当然要了解敌我形势。如果她选择原主的贤后策略,和昭出就是一边儿的。“现下给王上通报一下罢,就说樊姬求见。”
里头的昭律早在听到那两个宫监的答话时就想把俩人的嘴封上了,这时一听,连忙叫道:“爱姬,进来罢!”他一面说一面在心里咬牙,这到底是他殿里的宫监还是樊姬殿里的宫监啊?樊姬只问了四个字,他们倒好,把事□无巨细地汇报了。看起来他这昏君装得太过成功了罢?只不过想归想,他依旧用最快的速度拧眉撇眼,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虞婵第二次听道爱姬这称呼,又没有上次的古怪语气,终于能接受一点了。这次空气里没有脂粉味儿,倒有点药香气。她循声进了书房,就看到昭律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旁边另一个人正皱着眉看他。
“樊姬见过王上。”虞婵先给昭律行了礼,又转头去道:“见过大宗伯。”樊国王室与越国王室相比,与蒲朝天子的血脉更为亲近,所以虽樊国较小,但她的出身更高。不过昭出是长辈,该有的敬意还是要有的。
果然昭出往边上微微退了一步。“夫人多礼了。”然后他看了一眼地上散乱的折子,语气又稍微沉了下去:“夫人既来了,臣便先在外头候着。”说完也没等昭律应声,直接拂袖而去。外朝内宫不甚大防,若樊姬愿意,她可以过问几句朝外的事情;但朝臣基本是不能对后宫指手画脚的,更不用提樊姬的身份地位了。
昭律很大地冷哼了一声,直到关门声响起,他的脸色才好看一些。“爱姬,这身体是好透了吗?快到寡人身边来。”虽然他话说得亲热,但心里却无甚底子。如若他没料错,樊姬这次是来请辞的。
果不其然。虽然虞婵觉得跪来跪去的真心要不得,这时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嫔妾自请为王父守孝三年。听闻嫔妾之兄已上过国书,既不能归樊,请王上指派嫔妾自守太庙,聊表孝心。”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昭律立刻就想到昨日秦文蕙来的时候,娇滴滴地让他把虞婵留在宫里守孝。他还当她已经说服虞婵了,结果还是要他自己出马么?秦家的人果然都不可靠!
这么一想,昭律的脸就黑了。他故意哄着秦文蕙进宫,当然不是真心喜欢她,而是用她来牵制秦兴思的反叛脚步。他可以甜言蜜语哄着秦文蕙,可以赐给她金银珠宝,但绝不会给的就是两样东西,王后宝座,还有嫡子。秦家要是有了后面那样,立时就会召集人马,试图把他赶下王位。
这对秦文蕙来说,的确有些心狠手辣。但如果不这么做,临危接受王位的昭律自己性命难保。如果一定要说怪谁,只能怪秦文蕙是秦兴思的心头宝,而秦兴思又对越国王座虎视眈眈。
也就是为了迷惑秦兴思,昭律才在一直流连声色,装作纨绔败国的模样,让秦兴思误以为对手不堪一击,无意中放慢夺权的脚步,给他自己留下足够的准备时间。在他的想法中,虞婵应该成为秦文蕙的劲敌,分散秦文蕙的注意力,避免发现他的真实想法和敷衍态度,至少得拖到他在朝中找到足够多的助力为止。
这盘棋谋划得再好,也架不住虞婵这个重要的棋子突然自己长了腿,要出局。
昭律急忙站起身,绕过桌子,去扶虞婵。“爱姬何出此言?来来,起来,有话好好说嘛!”虽然他也并不能说全心全意喜欢他这个嫔妾,但也绝对是在众多后宫嫔妾里最有好感的了,这殷勤举动还能说有一丝真心在里面。
他这伸手下来,虞婵一抬眼,就看到昭律右手虎口的茧子。听闻平王吃喝玩乐无所不精,马上骑射还是一把好手,大概是真的了。“请王上下旨,令嫔妾守孝三年,否则嫔妾可不敢起。”她这话已经偷偷换了定义,就看平王怎么答了。
昭律不由分说地去拉她。只是他在装病,不敢使出太大力气,拉了两下竟然没拉起来。“寡人的爱姬就这么不想陪伴于寡人左右吗?”他怒道,想拍桌子又没拍下去。这的确是昏君耍性子的大好时候,只是刚伸手他就想起来,他还要哄得虞婵帮忙,手就没捶下去。
虞婵不为所动。“孝乃国之根本,请王上三思。”她猜想昭律不会同意她守太庙,她自己实际上也不能去那里,但是按原主的性格,总要折腾一下。这时代,怪力乱神可没有好下场。
昭律气呼呼地绕着她转了两圈,期间把地上的折子踩了好几脚。“你要守也是守樊国太庙,越国太庙有什么好守的?罢了,就照秦姬的意思,寡人特许你在岚仪殿里辟个静思室,你就在那里守三年罢!”
话说完的时候,昭律已经走出了书房,重重地摔上了门。当然,这也是装的,他是在怕虞婵依旧坚持己见,那局面就不好收拾了。作为合格的昏君,他就该暴怒地送虞婵回樊国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和昭出商量一下,如何牢牢地把虞婵抓在手里。
虞婵倒不怎么介意他的态度。按照一贯的情形,这时候就意味着她可以自行离开了。虽然过程不大美妙,结果是她想要的就行了。只是她直起身,又看到地上散落的折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收拾起来。原主真是个劳碌命!不过话说回来,昭律的确很放心原主,直接就丢她一个人在国君的书房里?
半刻钟后。
昭出一听樊姬吐血,登时急了。照他看来,他们越国的王后基本上肯定是樊姬,秦文蕙……有她爹就不可能。“王上,这真不是臣下多嘴。若樊姬去了,还有谁能阻了秦姬?我和吴司马都在暗中物色忠君人士,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乱子。”
“这寡人当然知道。”昭律皱着眉头道。樊姬这才病了几天,秦姬就不停地往他这里跑,想做点正事都有心无力。说不得还是得给樊姬一个大恩典,最好让秦姬酸得冒泡,他便能腾出手来下几道密旨了。
昭出知道自己这个侄孙甚有主意,不然也想不出装昏君这招数,见他蹙眉也不出言打扰。只不过他又突然想起来,“王上,您刚才又对樊夫人使脸色了,这会儿夫人应该不会还跪在书房里头吧?”他倒是也不担心樊姬偷看国是什么的,因为照樊姬的性子,这根本不会有关系。
再跪伤了可就彻底没戏唱了。昭律脑子里一瞬间冒出这句话,马上就起身出去。他和昭出密议的时候一般都屏退宫人,这时候当然也不会想叫。两人匆匆地进了书房,就见到原本散落一地的折子整整齐齐地堆在案头,但已经没有人了。
昭出进朝明殿以来,第一次露出满意的表情。守礼知进退,明理不妒忌,昭律最大的福气就是娶到了樊姬这样的夫人。“便就是为了这些,王上您也该做点不让人心寒的事情罢?”他不由得劝了一句。
“寡人知道了,夜里就去。”便是昭律心硬如铁,也该化去了那么一块,变成了愧疚。他也没想到樊姬会吐血,看起来他还是太不注意樊姬的身子了。不过一码归一码,樊姬来得巧,他们刚才就没把折子看完,这会儿当然是继续了。“这干旱的确要注意一些,吩咐下去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他一边说,一边翻着桌上的折子,想找到之前看的那一份。未曾想到,他翻到一半,一张轻薄的纸张从里头飘了出来。
昭律没在意,昭出瞥了一眼,马上就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这是王上写的?”
“当然不是。”昭律抬了抬眼皮,见到上面写着“虫”一字,笔力清秀,却暗有风骨。“婵儿有时候在寡人这里练字画画儿,想必是不小心混进去的罢。”
昭出一脸若有所思。不过他也没深想,因为昭律已经找到了那份折子,两人开始就细节问题讨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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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孰真孰假
虞婵回去之后,立即便着手吩咐下去。宫里过于艳色的装饰都要收起来,换成素净的,并且还要注意规制。这可是个麻烦的工作,便是不叫虞婵自己动手,也得注意看着。既然要在宫里待下去,那就最好防着那些不知道多少的、在暗中窥探的眼睛。照她的想法,虽不至于闭门谢客,但总还是要宫门常掩,不宜高调。这在许多人眼里就是要失宠的劲头,但是对她而言,正是个静心思考、暗中准备退路的大好时机。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岚仪殿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的时候,平王的谒者又来了,还不止一个。不仅不止一个,还带来了很多东西。
“赐老参十棵,灵芝十朵……”
“赐素锦十匹,素缎十匹……”
“赐金版十块,家宴一桌……”
虞婵跪在地上,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就被流水般的赏赐冲淡了,变成了麻木。只是为了哄老婆就拿出这么多东西来吗?昭律真是个败家子!
听听那珍贵药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已经病入膏肓,快入土为安了。衣服是需要新制几身,但能用得了那许多么?她是不是该庆幸昭律还记得是白事,没给她赐彩缎?还有金版十块……算了,这个留着,万一以后出了啥岔子,逃跑也需要卷点细软的。最后的最后,家宴一桌……是什么?莫非昭律要特意过来吃饭?
谒者念礼单念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好不容易才道:“夫人,这就完了,请起罢。”
两边的侍女立刻扶着虞婵起身。她一抬眼就看到谒者脸上奉承的笑容,再想到前几日对方来的嘴脸,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辛苦了。赶紧去端茶上来。”
“这可折杀小人了。”谒者忙不迭地推辞。这位主子前些日子出了不小的事,今日里听说又惹了平王发火。可这一个时辰还没过去,平王就巴巴儿地派他来赐了这一大堆的东西,想在这岚仪殿里吃顿饭,还得预先赐一桌宴席下去。这是何等的荣宠,他一个小小谒者哪里敢摆脸色?简直是不要活了。
想到前几日自己的表现,谒者就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叫你没眼色!叫你怠慢贵人!所以现在,他当然是恭恭敬敬,什么也不敢出错了。“这是小人分内做的,不足挂齿。只是王上特意吩咐了,晚些时候会过来,和夫人一块儿用膳。”说完,他也不敢接茶盏,只行了礼就赶紧退下了。
虞婵觉得这王上脾气真是不可捉摸。前一会儿刚气呼呼地让她去跪樊国太庙,后一会儿就上赶着献殷勤讨好,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