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钧当年以十八的年纪临危受命,便领大军大败哒坦,战名传遍了天下,除了铁血狠辣,自有他的治军之道。如今任兴庆府节度使,不仅启用提拔毫无背景的有能之人,更是废止从前按照军阶低高排列先后出战次序的临阵体制,改成按战况择战将的制宜之法。甚至就连每日的早出操,这样隆冬五更,连天都还未亮的时分,有时也能见到他巡营的身影,还有谁敢再偷懒或是抱怨一声?
霍世钧执武平军前,此间的人只知道他出身高贵、素有战名,现在亲睹他武冠三军、治军有度,一时军心大振,上命下行,日常的军事训练也再无敢懈怠者,整个地方治安焕然一新。
自然,那些都是外人眼中的霍世钧。善水作为他的妻,与他再处些时候,渐渐就愈发感觉到了,霍世钧私底下很会黏人,最擅无理取闹,脸皮更是厚,至于精力,仿佛更像无穷无尽,白日藩台营里的那些捶打都不足以叫它们消耗,以致于多得没处发泄,每天回来,他必定要缠着她做那种事,否则她就别想好好睡觉。他最叫她鄙夷的一句话——就是因为这句话,从此他被她归入雄性动物的光荣行列,还是来自两人的一次床闱嬉调。忘了怎样起头的,他追问她喜不喜欢和他做那种事。她说不喜欢。他立刻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的手上动作。
他的手不疾不徐地解开她一层层的衣衫儿,“哦,我喜欢就行了……”他盯着她被剥得如去壳蛋的身体,慢吞吞地道,“现在一天不做,我那儿就胀得难受。”
善水被他的直白粗俗听得无言以对,两个人打滚儿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我不在你边上呢?”
“你为什么不在我边上?”他慢条斯理地说,低头去凑她的嘴。
“我说,要是——我不在呢!”她强调着,用手挡住他的嘴,皱眉鄙夷地看着他。
“此一时,彼一时。到时候再说。”他不假思索,应得很是利落。
到时候再说——这实在是一句很玄妙的话。可以从中衍出许多种不同的意思。其中一种,比如就是,他可能不会再纳侧妃了,但并不表示他就不会不再碰别的女人。
自然,这样的回答,让善水觉得些微的不满,甚至生出一点的失落。当然,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她懂得如何去隐藏,绝不会叫这个男人看出来。反正,目前为止一切都挺顺利,顺利得她已经开始为怀孕做考虑了。
这其实是件很自然的事。现在两人几乎夜夜腻在一块儿做那种事,他也再没像第一次时那样,干出那种想气死她的事,怀孕的话,也是顺理成章。
善水自己自然滴酒不沾,这两个月,到她算好的造人那几天里,更是严令他不许喝酒。只是一直却都没动静。该做的都做了,该来的还是照常来。
霍世钧对此似乎不大在意,照旧早出晚归,回来只抱着她满口心肝儿宝贝地乱叫,这一叫,一晃眼就是三四个月过去,这片广袤的土地,终于有了解冻的迹象。层叠的冰层仍未化去,但冰层下的水流之声,却一天天地欢畅起来,不复严冬时的凝噎,连吹过人面的渐斜东风,也柔软了许多。
景佑十九年的春,终于到来了。
~~
与这个春一起到来的,还有洛京里的一纸圣意。关于先前霍世钧传递回去的与巴矢部联姻的请命有了回复。旨意里说,广平侯府世子张岱,尚未婚配,年纪与蓝珍珠相当,宜为联姻。
广平侯张赫便是永泰长公主的丈夫。世子年十七,是个聪俊的少年,蓝珍珠嫁他,也不算委屈。
巴矢部早投向霍世钧。但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尊重,关于这个消息,霍世钧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他把善水也带了上路。
兴庆府整个漫长的冬天,因为严寒,她几乎就闷在节度使府邸的那座四方院里度过的。现在终于化春了,她看着有些蠢蠢欲动,这趟虽也算公事,但很是轻松,所以他也乐意带她一道出来四处走走。
上一年的冬来得特别早,相应的,一夜之间,大地仿佛受了感召,春也急急而至了。出发的那天,风清日丽,善水坐马车,霍世钧骑马,带了一队侍卫亲兵。出了凤翔卫,道路两旁人迹渐少,远处牛羊成群,像张毯子一样缓缓移动,带了化冻泥土腥味儿的风一阵阵扑来,打得马车的竹帘儿撞击着厢壁,叩叩直响。善水干脆把帘子卷了起来,任由风穿窗而过,人也趴在棂框上,看着远处的山峦与近前的莽原。
霍世钧心情也是很好,策马在前奔跑一阵后,忽然驱策回到她的马车近旁。
“想不想骑马?”
他提议道。
善水一怔,还没回答,他已经朝车夫叫了声停。他并未下马,只是弯腰下去,伸臂揽住她腰,将她抱上了自己身前的马背同坐鞍上,然后丢□后看得目瞪口呆的一干人,勒紧马腹,骏马便朝前飞奔而去。
善水坐过无数次马车,但这被马驮着跑,却是生平第一遭儿。身下的马又是一等一的雄骏,等撇□后那些人有段距离,被主人放开了蹄加速,自然便撒欢地跑。它跑得欢,可苦了马背上的善水,起先平稳时,还觉新鲜有趣,甚至有心情左顾右盼,现在口鼻耳边便只觉风呼呼地在往里灌,整个人被晃得头晕目眩,连五脏六腑都要颠倒错位,眼睛一看地,便似要扑过来一般,慌得立刻闭住了眼,一把抓住他正挽缰的臂,嚷道:“摔下去怎么办?我不骑了,你赶紧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