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妾身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当!”流萤的专场结束,礼官和庞德公同时走上琴台,后者演奏一曲轻快的过渡琴曲,礼官的语音低沉而煽情:“下面出场的,是一位才女,她少小聪明,得到琴书双绝的蔡中郎言传身教,十二岁时,她的琴曲已经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能够完整演绎蔡中郎的六弄琴曲,听音辨琴!”
刘协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扭头看到顾雍攥着拳头,身子微微颤抖,脖子高高扬起,刘协心底咯噔一声,接下来出现的人物无疑就是当世第一才女蔡琰啊!扭头看去,张小安也同样急切地看向琴台,刘协目光所及,所有的士子都静止下来。
这就是名气!
“铮!”庞德公控重弦,一根琴弦断了。
众士子皆是一愣,庞德公这么激动,难道对天下第一才女蔡琰也有想法,不过看他一脸山水纵横,不像是见到美女频回头的风流人物。
这根弦一断,损害了庞德公的操琴高手之名啊!
正当大家为庞德公叹息,琴台的屏风后突然飘出一个温婉温和的声音。
“第三弦!”
刘协猛然站起,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就像整日盈耳不绝的声音一模一样,刘协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笑容,仿佛阴沉的乌云瞬间消散,露出万里晴朗的天空,这是伍氏的声音,就算转头他们就是仇人,仍不能阻止他刻骨的思念。
眼角却见顾雍张大了嘴巴,仰首闭上眼睛,一颗斗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来,嘴角抽动,不知是哭还是笑。
刘协的异动落在张小安眼里,少女睁大眼睛,抚着额头道:“蔡大家果然是人见人爱,连我都止不住羡慕了!”
“不错!”庞德公的声音如同深山晚钟,敲在众士子心头。
庞德公伸手重重一拨,“绷”的一声,琴弦又断了一根,众士子静静等待着屏风后面的声音,这个听音辨琴,蔡琰十四岁时就能准确无误地判断。
蔡中郎常常挂在嘴边引以为傲,天下谁人不知,尤其在高门士族教育子女时,都会不自觉地依此为榜样,这些士子正是十六七岁到二十**岁之间居多,此刻支起耳朵、瞪着眼睛,等待着屏风后面的声音。
“第二根!”
“正确!”庞德公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甚至比往日的更大更高。
“铮!”
“第七根!”
“铮!”
“第四根!”
掌声响起,从一声顷刻响成一片,张小安也忍不住鼓起掌来,一脸兴奋,不是嫉妒,而是真正的敬佩。
庞德公微微躬身离开琴台,礼官激动地高声宣唱,有请天下第一才女蔡琰上场。
斜阳四十五度,春光正明,突然黯了一下,屏风后边走出一袭青色素衣,布衣纱裙,与一天中所有的伶人浓妆艳服截然相反,就如同油腻的大餐中突然上来一盘香甜可口的甜点,令所有的士子心中一动,嗯,其实她没有必要盛装,她的名字就是最显赫的装束。
众士子的目光跟着蔡琰清灵的步伐款款登上琴台,没有人因为蔡琰面部带着一袭红色的面纱而心怀不满,那双温婉、冷静的眼睛已经告诉他们,这就是天下第一的蔡琰,才女蔡琰。
飘动的面纱彻底打垮了刘协,往日的音容笑貌一幕幕闪过,别说此刻她戴着一个面纱,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他也能看穿伍氏那颗哀痛的心。
一个柔和的年轻人走上琴台,手里拿着一卷白绢,发言简短但极度震惊。
“各位老师、士子,我叫卫平,河东卫家家主,站在大家面前的才女,我相信大家比我更清楚,她就是天下第一才女蔡琰,适嫁河东卫宁,不料兄长咳血而亡,如今已满三年,现在我以卫家家主的身份写下休书,还蔡琰自有之身。”卫平展示白绢,两个大字赫赫在目:休书!
第一二六章诗琴盛会(五)[本章字数:2358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108:47:11.0]
伍氏的目光从休书上瞬间闪过,目光悲凉,深处有自由的渴望,时刻注意伍氏的刘协轻易地捕捉到这一丝目光。
显而易见,这就是她所在意的!
在众士子无声的激动中,卫平缓缓再次说出一个惊爆的消息:“蔡大家有意于今日名士中择夫而嫁。”说完将休书塞进衣袖,躬身下台,目不斜视。
琴音响起,蔡氏五弄《游春》、《渌水》、《幽思》、《坐愁》、《秋思》,每一曲细细弹拨,拨动人的心弦,刘协无心去听,事态已经很明显,伍氏就是蔡琰,这个消息没有令刘协极度震惊,这几天他的小心肝已经坚强到足够的硬度,足以消化掉比这个更巨大的消息,所有的前因后果突然摆上桌面,卫平要利用蔡琰这张王牌,拯救卫家的名望,掀翻刘协的朝廷。
“哈哈,小把戏!”刘协只能这么评论卫平。
顾雍倾斜过来,伏在刘协耳边急急道:“安兄弟,我打晕卫平,你去将休书拿到手,如何!”
“就这么办!”刘协毫不犹豫,抬眼看向张小安,唯恐打起来对少女不利,道:“张小安,赶快回去,一会儿照顾不了你!”
“小心!”张小安没来由一阵惶惶不安,意识到二人要捣乱,而离开就是对刘协最大的帮助,悠悠一叹,在众士子杜撰诗文时悄然离开。
弥衡跑过来问:“伍氏就是蔡琰,确定吗?”“嗯,我也是刚发现!”刘协心道弥衡就是聪明,一眼看出伍氏的真身。
……
“当!”一炷香燃完,收缴诗文的鼓声响起,十个大儒挑选出十篇诗文详细对比,评出一二三,第一名果然是刘琦,可见弥衡的文章造诣。
蔡琰拿着三篇诗文,沉默半晌,婷婷站立,眼睛扫过卫平时眼神如水,深处却是只有刘协能够读懂的悲哀凄凉。
“各位士子,在择夫之前,我想讲一个故事!”
伍氏,或者说是蔡琰,眼里静静无波,她知道卫平要做什么。卫平以为她的安全和自由全部操纵在他的手里,要以朝廷的声望和她自己的信义为筹码,换取未来的安全和幸福,但卫平却低估了伍氏,卫平注定要失败。
伍氏宁愿死,也不会毁弃她和她父亲两代人的声望,任何东西都不能够替换,况且她已经死过三次了,其中两次都是为了刘协而死,现在要她去招摇中伤刘协,那是万万不行的,她宁可背负一生的约束,帮助这个她宁愿为之献出生命的人。
一纸休书是她的愿望,无尘无垢做人更是她和她父亲的愿望。
“酒来!”
蔡琰的面纱剧烈波动,那苍凉的声音听在士子的耳中,如同音鸣长涧,悠扬婉转。刘琦优雅地抢先一步,举一樽酒放上蔡琰的案台。
“讲故事之前,我想替父演奏一曲《广陵散》,请诸君赏析!”
琴音深沉,天幕为之黯然、东风为之啸鸣,士子为之沉重,卫平愤然坐起,《广陵散》记录在她父亲的琴谱中,名字为《荆轲刺秦曲》,难不成蔡琰要继承父志,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以死明志,破坏他为卫家报仇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