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是应召进宫的,以前从未进过宫,以后也不会再进宫。”蓝语思战战兢兢地说:“我可以,可以走了吗?”
“你是宫外的?宫外什么样?”那少年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满是好奇地问。
一直闭着眼睛也不是个事,自己已是看到了他的面貌,既然他好似并无恶意,再装下去便假了,于是睁开眼睛说到:“宫外?不及皇宫好,这里金碧辉煌的。”
“你不会告诉别人,见过我的,是吗?”那少年眼神清澈,如一只乳鹿,似一匹小马。
“当然,我不认识你,我忘性也大,我今日什么都没看到。”蓝语思就差指天发誓了。
“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一样好。你莫怕,我带你去玩儿。”那少年说着便扯着蓝语思的手往一座三层高的八角塔走去。
四周无人,不知这少年底细的蓝语思也不敢死命挣扎,便退退缩缩地跟着他上了塔。这塔有年头了,多数的砖石都已脱落,带着那么一股子凄凉、孤寂的味道。
“你不会再到宫里来了吗?”少年问到。
“不会了,我,我就快离京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到宫里来。”蓝语思语气诚恳。
那少年仿佛有一些失落,又仿佛安了心,拉着蓝语思靠着墙壁坐好,说到:“那给我讲讲宫外的事,好吗?”
蓝语思犹豫着说:“我,我得回去了,不然会被发现的。”
“莫怕,谁都找不见这里的,只有我知道这里。你怕那个姐姐吗?她也要抓你吗?”少年连窜问着:“我也怕,他们说不能被那姐姐看到,也不能被那姐姐宫里的人看到,不然会抓我去关起来,再不让我玩儿了。”
蓝语思听出少年的意思,看来与万贵妃不是同路的,便跟着附和说:“是,我怕她找见我,她会害我的。”
“她也会害我,所以我都避着,只能悄悄地玩儿。”少年有着与年纪并不相符的心智,其他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不说是个人精,但也像个小大人了,但这少年却还是顽童模样。不是先天心知缺失,便是后天不曾见过几个人,一直处在玩乐的简单环境里。
“她为什么会害你?”蓝语思见少年很是单纯,边试着问到。
“我也不太懂,总之姐姐们伯伯们都不叫我出来玩儿,我便偷着出来,谁也找不见我,嘻嘻。”少年说到这里自豪起来。“再没人比我更熟悉这宫里里,哪个院子有几扇门,那扇门通往何处,哪座院墙有几个狗洞,我都知道。你莫怕,等天黑了我悄悄带路送你出去,那宫里的姐姐肯定看不到。”
“那,多谢。”蓝语思刚刚说了不想被初春找到,此时不好改口,于是见机行事应了下来。
“你会修弹弓吗?可否帮我将它修好,伯伯们没时间。”少年从角落里摸出一个断了绳子的树杈,满怀希望地看着蓝语思。
蓝语思接过弹弓,不知为何,三两下便它修好。自己一个女孩子,竟会修这种东西,蓝语思自己也不禁奇怪起来。
“多谢,我缠的绳子总是不牢靠,嘻嘻。”少年一脸天真,一副有玩的便十分满足的样子。
“你的伯伯们,都是些什么人?”皇宫里哪有男人,蓝语思不禁好奇地问。
“什么人?他们是公公,对。”少年不以为然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蓝语思问到。
“名字?我叫珠子,珍珠宝珠的珠。”少年面色平常,不似撒谎。
“那你的父母呢?”蓝语思知道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
“姐姐我不能告诉你,伯伯们说,要等到危急时刻,才能说。”少年听了顿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真是个天性单纯的孩子,蓝语思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一丝怀疑。易轻寒临走前与自己说了,在宫里看到一个神秘少年,易轻寒和蓝语思俱都心有怀疑。珠子?主子?
那少年玩弄着弹弓,对着墙壁试了试,高兴得什么似的,对着蓝语思说:“姐姐若是能常来玩便好了,可惜……”少年眼里有一丝不舍,也有一丝纠结。就算是在单纯的孩子,恐怕也是被那些公公日日耳提面命地嘱咐,不可泄露了身份。蓝语思虽好,但若是还有机会进宫的话,难保将他的事情泄露出去,少年恐怕纠结的就是这点吧。
“恐怕,不可能的了,我再没机会进宫了。你可以找其他人玩儿,找你的伯伯们。”蓝语思是真的不想进宫。
“我只认识伯伯们,再没见过外人,我想找不认识的人玩儿。”珠子一脸期待。
蓝语思听了动了恻隐之心,如果他不能被万贵妃看到,那么恐怕就是皇子了。一个皇子,只能孤独地在这高高的宫墙里玩耍,只能躲在假山后,只能玩这简陋的弹弓。若是有朝一日,他得了自由,怕是要走遍千山万水了,怕是要玩出常人所不能想的了。
两人玩了一阵儿,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少年便拉着蓝语思出了石塔,一路弯弯绕绕穿过几座宫墙。
“你还是真的很熟悉呢。”蓝语思不禁感叹,怕是那些一辈子住在宫里的人都不能如此轻车熟路地游走在各个宫里,偏这少年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嘿嘿,我日日在这里玩儿,我带你钻狗洞出去吧。”珠子说完便要拉她的手。
蓝语思连忙拒绝,说到:“还是带我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吧,人多了,我就不怕你说的那个姐姐了。”开玩笑,进了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莫名出宫,那便离死不远了,所以还是要从正规渠道出宫。
珠子听了深感有理,又带着蓝语思左穿右穿地来到一座宫墙外,指着那扇门说:“你从那处出去吧,我不能过去的,伯伯们说我不能走出那扇门的。”
相处了这么久,蓝语思被这少年单纯的性子所感染,况且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不希望其出事,便将他推到角落里假山后,说到:“我自己出去,你快回去吧,莫叫人看到了。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从未见过我,小心些。”
“姐姐,你真好。”珠子笑着露出半个脑袋,冲着蓝语思摆手。
清澈见底的眼眸,期待的眼神,不舍地语气,蓝语思突然有些不忍,便狠狠心回头走出宫门。扶着门板回头看,珠子还在假山后望着自己,满是不舍和期待。
蓝语思装作跌跌撞撞地出来,看到一个公公便扑了上去……初春终于找到了蓝语思,听了她的诉说之后,深信了蓝语思是被吓得慌不择路,不知吓昏在哪里,待醒来后便乱走到此处,才被公公发现的。
初春将蓝语思送了出去,回去复命。
蓝语思惊魂未定地回了府,易安忙去夏明府上报了平安。且不说蓝语思一夜未睡,却说易轻寒也是遇到了麻烦。
队伍停了下来,走到平荡山脚下时,唯一的山路被横了几根断树,像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易轻寒抬头看去,山上大树林立,若是藏个千八百人是不成问题的。低头再看,那些断树根部参差不齐,虽不是人为锯断,却也保不准是被什么连根拔起的。
队伍无法继续前进,易轻寒命令原地待命,另外找人沿着山腰上去仔细探查。他并不急着排除障碍,若是有歹人故意而为之,那么分去人手做这无用功便十分危险了。
使臣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看着易轻寒,犹如看着主心骨,说到:“易大人,这……”
“无妨,大人回车上歇息便是,今夜便在原地休息。”就算此刻立即将那断树清除,怕是也要用上半夜功夫。
使臣心神不宁地回身,忽听远处一人大喊:“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那人正是易轻寒派出去探查前路的人,此时正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跪到易轻寒脚边便颤抖个不停。
易轻寒抬起一脚,将那人踢倒在地,骂到:“你家大人好得很,给我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