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去西三所的时候听到大家说,几个同事戏言张希运“老树逢春”了,新老伴儿比他小了十岁,还显年轻。冯妙去找庄老正好碰上张希运,几个青年人正在跟他起哄,说张教授是不是得买个喜糖什么的。
张希运终于升了副教授,不过大家称呼的时候就都喊张教授了,说笑了会儿散了以后,冯妙便找了个机会跟他笑道:“老大哥,恭喜了啊。”
“你就别给我起哄了,其实上周就领证了,一把年纪我也不好意思张扬,这不是得去学校写证明吗,让这些个小鬼给我说出来了。这一上午都搞得我老脸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冯妙笑道,“早就该这样了,您看您上回生病,都没个人照顾,我们大家都跟着担心。”
张希运顿了顿,笑道,“怎么说呢,其实生病住院谁都会,都是小事儿,大不了我请护工,可是我们这个年纪,都挺孤单,彼此照顾一下也挺好。”
“您这回一扯证,学校是不是该给您分房子了,就不用住在宿舍了。”冯妙笑。
张希运说那是,已经申请上去了,后勤处承诺尽快给他落实到位。张希运之前一个人没家没口,就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单身宿舍,现在找了老伴领了证,可以跟学校申请住房,按照他的职称和工作资历,正经八百得给他解决一套九十平以上的住房。
冯妙知道张希运的儿子不光是异地,让前妻养大的,好像跟他也不亲,逢年过节具体怎样不知道,反正大过年张希运能一个人喝闷酒搞成胃溃疡出血,也没见儿子来照看他。
张希运找的老伴儿才52岁,比他整整小了10岁,是个工人,跟张希运一样再有三年能退休。张希运是高级职称,65岁退休,不过他退休后很可能会返聘。
“已经准备给她办个内退了,厂子离得远,她女儿也不想让她上班。”
说起自己这次“梅开三度”的婚姻,也算有点缘分,女方丧偶十几年了,两个孩子,大女儿知青插队就留在了当地,没回来,小女儿曾经是张希运的学生,工作分配去了外地,这桩姻缘就是小女儿给牵的线。两个人其实接触有一阵子了,上次张希运住院,老伴儿也有去看望,只不过冯妙他们没遇上罢了。
“挺好啊,老话说的好,满堂儿女还不如半路夫妻呢。”冯妙笑道。
“对,做个伴儿,彼此有个照应。她性子老实,脾气好,我们还算合得来。”
张希运叹道,“一个人久了,日子虽然逍遥,就容易孤独了。”
第107章 好运气
二子高考前一天放了假, 让学生放松一下。别的同学都在趁机疯一疯,喊口号,听说学校教学搂下扔了一地的废纸、试卷, 二子则一听到老师宣布放假那一刻,就麻溜的收拾东西,桌上所有课本、卷子一收,拿袋子一装,拎起来就打算走人。
“哎, 我说你能不能等等我, 不讲义气。”李旭看着自己那一大堆书和东西挠头,哀怨地问二子:“你东西怎么这么少, 都扔了?”
“我之前已经把用不着的往家里搬两次了。”二子瞧着李旭收拾起来的两大纸箱子,忍不住道, “你小子不会高三这一年破破烂烂都没收拾吧?”
李旭挠挠头,二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转脸就想跑, 被李旭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别介啊, 好兄弟讲义气,帮我搬一个。”李旭嘿嘿笑。
“我这人从来不讲义气。”二子道, 他提前把东西都搬回家,还不是防备像李旭这样拿不了累成驴。
嘴里嫌弃着却还是认命地探口气, 弯腰帮李旭搬起一个纸箱,搬了一下立刻扔回地上,皱眉抱怨道,“这么沉, 你箱子也撑不住啊。”
李旭讨好地笑:“嘿嘿嘿两个都一样重, 要不你试试这个……”
二子没搭理他, 把纸箱打开一通乱翻,一边嫌弃道:“高二资料你都还留着,留着当传家宝呢,我搬不动,趁着他们还在扔废纸,赶紧都扔下去。”
“可是这些课本指不定还有用呢。”李旭道。
“你难不成还打算复读?我反正是绝对不打算复读了。”二子。
李旭自己也不想搬,把二子丢出来的东西又挑了挑,抱起一堆试卷跑出教室,看了看下边没人,狂欢还在继续呢,便天女散花似的往下抛。二子随后也拿了厚厚一摞试卷出来,伸头看看往下一丢,拍拍手转身就走。
两人扛着纸箱从教学楼下来,避开楼上时不时丢下来的试卷、书本,一边谈论报考志愿。
李旭说:“我爸不让我干考古,我妈不让我当医生,我爷爷当了一辈子老师,坚决不让我当老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我爸我妈不怎么管,随我自己。”二子道。
李旭问:“你爷爷不是支持你考军校吗?”
“是说过。”二子道,“但是我没报,我们家兄弟两个,有一个当军人就行了。”
二子和李旭扛着纸箱找到他们的自行车,二子放下纸箱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现在脑子里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职业规划。”
拜父母都是帝大毕业所赐,两人第一志愿都是报的帝大。李旭说:“你当然怎么都行了,你哥可以,家里也都可以,家里经济条件也不怕你折腾,我呢,我说我想考电影学院,当导演拍电影,我爸一脚就把我踹出来了。”
二子笑得很没同情心,可以理解,这事儿完全符合李志叔叔的风格。
李志对儿子将来的人生择业,理所当然地就是要求铁饭碗,要稳定,公检法或者机关事业单位,可是一家人干一行怨一行,又不想让他搞学术或者当医生、当老师,更别说让他去考电影学院了。
“先不想那么多了,先争取把帝大考上。”二子长腿撑着自行车,顺手拍拍李旭的肩膀笑道,“你说像咱们两个,即便是咱们学校,别人考上帝大那是扬眉吐气、一家子高兴,我们考帝大那是理所应当,考不上就得丢人,谁叫咱们爸妈都是帝大毕业的。”
李旭一想还真是,他妈倒不是帝大毕业,可李志平常训他的口气大概就是:连个帝大都考不上,还不如你老子。
二子帮李旭把东西送到家,回到自己家里进门就喊:“妈妈,我想吃韭菜鸡蛋馅饺子。”
吃完了饺子倒头就睡。只有一天的放松假,估计还是因为学校要布置考场不得不放的,二子也不出门,也没见他看书干别的,就用来睡大觉了。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三天高考。跟去年大子高考不同的是,方冀南和冯妙对二子高考重视了不少,二子成绩不差可是不如大子那时候拔尖稳定,大子的成绩考军校完全不担心,二子报考的还是帝大,一对爹妈担心没把握。
7月7号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两口子就去陪个考,看着二子进考场了,两人赶紧跑回家凉快。
掐着考试结束的时间,方冀南骑车去接二子,还带了绿豆汤,一瞧李志也挤在陪考的家长里,热得白衬衫都汗湿了,不禁一乐。
可能他们当年自己高考都没这么当回事。
不过等儿子考试出来谁也没问,各自接回家里,好吃好喝哄着,保持好心情,二子还动不动点菜要吃这吃那,把握机会成心气人,一会儿要雪糕一会儿要西瓜,所以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方冀南也懒得去接了,不光不去接了,恨不得一脚把这小子踢远远的。
然后二子考完试也没回来,出来没看见爸妈,也知道试考完了他没那么宝贝了,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一声,,晚上果断跟同学出去疯玩了一晚上。
丫丫嫌热跟黄阿姨躲在家里看电视,方冀南和冯妙难得的独处时间,散步逛了个公园,回来时二子还没回来。
“是不是得给他设个门禁?”方冀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