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跟你打赌。”冯妙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撤啊,我倒不是怕,我就是讨厌。”肖微挽了下冯妙胳膊笑道,“要不要陪我一起,咱俩逛街去,请你吃羊蝎子。”
“不去。”冯妙摇头,憋笑看她,“我们家都做好饭了,万一肖伯母再说我。”
“没义气。”肖微经过时撸了下二子的头,笑着跟沈父道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出门走了。
她一走,沈父就叫保姆收拾吃饭,冯妙便去厨房帮忙端菜,一转脸方冀南也跟着进来了。
“我说,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方冀南小心接过王姨给他的汤锅。
冯妙一手端起一盘菜:“没打什么哑谜啊。”
方冀南给了她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餐厅,冯妙放下盘子,一边布筷子一边笑道:“你真没听出来啊,他们家可能是家里有别的人来,想让肖微见见,肖微那个贼精的,她察觉不对就溜了。”
方冀南:“……”
“你们俩要不要考虑去国安局工作。”方冀南道,“我是真没明白过来。”
吃过饭两个大人要先回去,趁着星期天收拾一下,俩小子就留下了,沈父晚饭后会叫人把他们送回去。冯妙和方冀南回到家里,一边收拾大扫除,一边方冀南就跟她聊起了肖微。
方冀南道:“你说她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呀,她今天一躲了之,晚上回去家里还不得说她。肖微今年可都34了,她爸妈嘴里说随她去、不管她了,其实你说能不急吗,现在结婚还来得及生孩子,再拖几年,可就想生都不能生了。”
“那你反过来想,”冯妙道,“再拖几年,肖伯父、肖伯母估计也就放弃了,就真的不管她了。”
“你说她……”方冀南话说半截也不知该下什么定语,摇摇头说冯妙,“你没试试劝劝她。”
“为什么要劝她?”冯妙,“我没觉得肖微哪儿过得不好。你觉得肖微是需要别人劝的人吗?她自己什么事情都想得很清楚,需要旁人劝吗?”
“再说了,你知道肖微为什么跟我处得来?”冯妙瞟了方冀南一眼道,“因为我从来不劝她这个,她最烦那些人一看见她就拿结婚说事儿了。”
“……”方冀南,“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非得跟别人不一样。男婚女嫁,多正常的事情啊,不然哪还有这个世界。”
“你还说对了。”冯妙笑道,“我跟你说,你也就是占了个早字,你要是换了现在,你爱娶谁娶谁去,我肯定也不想结婚。”
“我说媳妇儿……”方冀南停下手里的拖把,扶着拖把杆抗议地看她,“能不打击我吗,孩子都两个了。”
冯妙没憋住笑了下,想想也是,孩子都两个了。
“你呀,”方冀南走过来,伸手捏捏她的脸说,“你就知足吧,结婚养孩子烦不烦人,做家务打扫卫生烦不烦人,可是没孩子的家庭你知道他有多急,我们一个同事结婚八年一直没孩子,整天求医问药的,他怎么也不觉得轻松幸福……我承认肖微这样挺潇洒,活得洒脱,可也不是人人都适合当肖微的。”
他拖地,冯妙就拿抹布擦桌子,从复制故宫双面绣,冯妙就开始比较注意保护自己这双手,包括现在她在修复汉墓丝绸被,特别精细的操作带着薄薄的胶皮手套都不够灵敏,还是要靠一双手,她习惯了,方冀南也就习惯了,加上这几年俩孩子上学主要是她带,所以家里拖地、洗衣服、洗碗之类的家务,一般都是方冀南干了。
方冀南拖完地去卫生间捣鼓了半天,冯妙把俩孩子的房间收拾了一下,拿着小孩的两件脏衣服进来。
“我琢磨咱得买一台洗衣机,现在不少人家都买了,洗完衣服还能给你甩干水,不然冬天洗衣服太冷了。”方冀南抓过她手里的衣服,看看是小孩的薄棉袄,“干脆,先把衣服泡上,趁着今天有空,咱们现在就商场看看。”
冯妙道:“买一个当然可以,我问过了,国产的也就两三百块钱。可是咱家这卫生间放得下吗?”
“放得下,你看,我琢磨把它放在这边,这些盆、拖把什么的都拿到阳台去,就是夏天洗澡怕有点儿碍事,到时候再说。”方冀南指了下,比划着应该放得下。
“我跟你说,洗衣机一定要买,明明比电视机实用的东西。干脆冰箱也给他买来算了,楼下他们家就买了。”方冀南把手里的脏衣服随便丢在盆里,拉着她出门。
冯妙笑道:“你先把洗衣机买来行不行,冰箱急什么,这大冬天的。”
两口子直奔商场,洗衣机还要票的,方冀南弄了一张,票上专门盖了大红印章才能生效。两人买了一台白兰牌双缸洗衣机,318块钱,这年代商场也不送货,商场门口找了个蹬三轮的师傅给送回来,还帮着搬上楼放好。
洗衣机放在卫生间确实有点挤了,然而也就买来没多久,方冀南又升了一级,当领导了。
这是他参加工作的第四个年头,职务调整也算是顺理成章。升职的好处是,按规定他可以住120平的房子了。
单位后勤几天后给他安排到位,一家人从家属院西边搬到东边,这次是二楼,房子大了三十平,洗衣机放下了,俩孩子打闹玩耍的地方也多了。
于是冯妙琢磨着,要不把冰箱也买来吧,毕竟人家都有人买了,趁着冬天买的人少,不缺货,好买好挑,夏天时候买很可能缺货,你还要等。
二姑娘出手,肖葵的姥姥一家被送回去之后,好一阵子没再听到动静,看来是被安排妥了。
冯妙整天埋头在那床“汉朝丝绸被”上,上班穿上白大褂进工作室,下班推自行车走人,他们跟档案组工作交互很少,也就不常见到卞秋芬,偶尔在上下班时碰到,打个招呼,各自也都很忙。
于是又有日子不见了。
寒假前下了一场大雪,雪大,冯妙便也不骑自行车了,坐公交车,去帝大,又连续在帝大呆了一阵子。这一学期她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那床汉墓丝绸被上,赶到寒假前才恍然想起:哦,我还是个学生,还是个研究生,学期末了学校也还有我的任务呢。
把学校的活儿干完了,把自己本学期该完成的学业任务完成了,冯妙放寒假了。
可是放不放寒假对她来说有什么区别啊,没人催没人管她,她还照样跟别的工作人员一样,每天跑去西三所,继续捣鼓那床捣鼓了小半年的汉墓丝绸被。
怎么说呢,专注一项工作久了,她一天天看着丝绸被面从那一团湿漉漉的果冻中剥离出来,底托材料上已经呈现出大半个剥离出来的被面,精美的蟠龙飞凤花纹华丽精美,它应该是在浅黄色的绢面上,一针一线绣成的,冯妙看着它一丝一缕地慢慢修复,就很有成就感。
一放寒假俩小子就被沈父接过去了,往年他们也是在大院那边过年,所以俩小子干脆就先住过去了,家里就剩下一对爹妈。
忽然享受起二人世界了。
晚上下了班,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屋子里终于清净了,东西也不会随时随地那么乱了,电视机终于属于他们俩了。
两口子才惊觉,这些年他们就没有真正的二人世界!
“寒假就让他们在那边过吧,过完年也别急着接回来,开学再说。”方冀南道,安心地把媳妇往怀里揽过来,哎,你说俩臭小子一走,他怎么就那么舒坦呢。
“十天半个月还行。”冯妙睨着他笑道,“你信不信,乍一不在家你高兴,你可轻松一回,要是他俩一个月不回来,你自己就觉得无聊了。”
方冀南:“你得了吧,好不容易清净一回,两个月、一半年不回来我也不带想他们的。”
美滋滋握着媳妇的手:“哎,这会做饭也不用管他们吃什么了,咱俩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早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