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武霍然转头。
乔青耸耸肩,瞳孔深处有金芒一闪而过,犀利得让人无所遁形:“或者,为何乔心蓉人还没死,乔府已经安排了顶替的人选?”
乔文武再退一步。
乔青上前一步,轻轻探头在他耳际,一字一顿,语调悠远而漫长:“你该问的,是他么?”
乔文武第三次后退。
直到和她拉开了安全范围,是的,安全,乔文武说不清此刻的感觉,他冲动,却不傻,只觉这少年离着他越近,他就越危险,仿佛被她这么浅笑盈盈的引导着,将走入一种让他想都不敢想的境地。前方是什么,万劫不复还是重获新生?他不知道。他却有预感,那是让他与之前二十余年的成长和教育相悖离的一步。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乔青。
乔青却淡淡笑了开,眉梢一扬,在他警惕又紧张的视线中转过身去,悠然走出了房间。
整个过程一语不发。
候在门口的非杏跟上来:“公子,就这样么?”
“有的事,需要循序渐进。”今日这一趟倒是没白来,她回头扫过乔心蓉的院子,远远地依稀可见房间内,乔文武怔怔地站着,乔云双站在床边说着什么,乔雨则冷笑隐隐。乔青淡淡笑了,笑容在日光之下显得悠远而神秘:“我不急,沉不住气的另有其人。”
“公子是说……乔雨?”
“孺子可教。”
乔云双是乔府的内定之人,玉王妃的位子可有不少人盯着呢,她就不信乔雨会不动心。那个女人可不是乔云双那种鲁莽愚蠢的千金小姐,若是乔雨出手,指不定鹿死谁手。偏偏可笑的是,谁人不知宫玉是个什么东西,却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眼红那王妃之位。想到此,她一瞥假山之后,漾起一丝冷笑。
非杏也在看着那边,担忧道:“公子,无紫会不会有危险啊?宫玉那个畜生……”
乔青一挑眉,非杏捂嘴笑了起来。
光顾着担心了,都忘了无紫那条母暴龙,宫玉若是敢怎么样,不被阉了都是他命大,哪里会受什么委屈?脑中幻想着某个尊贵的王爷惨不忍睹面目全非的画面,还不待开心,就听前方主子慢悠悠问道:“实在担心的话,要不……下次换你去?”
非杏的笑僵了,抬头挺胸飞速答道:“无紫是公子一手带出来的人,奴婢相信不论什么样的任务,她都能胜任!”
乔青斜眼瞧她,果然是她带出来的人,一样的无耻不仗义啊!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的远去。
乔文武望着她的背影,那一身鲜艳的红衣在日光下轻轻跳动,粲然的惊心晃花了他的眼。前方是耀眼的红,后方是凄厉的白,母亲压抑的哭声一声声钻入耳际,父亲低低劝着不由带上了哽咽,胞妹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的回应。还有那些乔云双等人叽叽喳喳的宽慰,一人一句像是在较劲似的,乔文武背对着这些,似是从没有这一刻听的清晰,连带着那每一句语气中包含着的深深意味。
那是什么——漠不关心么?幸灾乐祸么?看好戏么?
这些尔虞我诈心思各异的声音通通汇聚成一股聒噪的嗡嗡声,无限放大反倒听不全了具体,唯有那少年的一句含笑质问,那么清晰地响彻耳际,如一把重锤敲在了心上!
“你该问的,是他么……”
☆、第一卷 大燕篇 第四十章 丢了
正午时分。
盛京有名的茶楼内,正是客似云来,宾客满堂。两层小楼坐得满满当当,喝茶的,听曲儿的,闲磕牙的,热热闹闹的声音汇成一曲午后市井的繁华小调,合着这火辣辣的温度,别有一番风味。
“嘿,你们听说了没?”
正有一八字胡男人剥了枚花生,一抛,丢进嘴里,得意洋洋望着同桌几个乡里:“这几日,咱盛京可发生了个大事儿。”
这一问,连着隔壁桌都探过了脑袋:“老兄,什么事?”
“烟雨楼的碧珠姑娘知道不?把兵部侍郎刘大人家的独苗勾得五迷三道的那个。刘家公子为了她险些和府上闹翻,后来听说是珠胎暗结怀上了,说不准生下来如果是个儿子,都能母凭子贵嫁进刘家呢!”八字胡四下里看看,一招手,大家凑了上来,听他悄声道:“就那碧珠姑娘,失踪了!”
“切——”
“这算什么大事儿,那碧珠姑娘哪里是失踪了,指不定是被刘大人给……”旁人哄笑着退回去,在脖子上一比划,纷纷明了地闭上了嘴,官家府上那些淹荠事儿还少么?只有没见过世面的才会大惊小怪。
“你们懂什么,何止是这么一桩,城东首富郑员外的公子昨日也丢了,还去官府报了案呢!还有守城门的那四方脸大老爷,上个月刚生的大胖小子,前天早晨让人给抱走了。还有玄云宗的马长老,都失踪近十天了呢……”
嘀嘀咕咕一大通,众人却是兴致缺缺,那八字胡一杯茶灌到底,骂骂咧咧地下了楼。
众人嗤一声,什么小道消息就在那得意,照这么说,盛京还来了人贩子不成?耳边年轻小姑娘唱着小曲儿,空灵的嗓音甜到人心里去,眨眼的功夫,茶楼里再次恢复热火朝天的气氛,这桩小事儿便被抛在了脑后。
唯有一个人。
二楼临窗的位置上,乔青遥望着车水马龙景致繁华,斜斜勾起了嘴角。
一边无紫非杏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对视一眼迅速分开,公子这笑容,怎么咋看咋阴森呢:“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乔青挑眉:“什么事儿?”
两人无奈叹气,搞了半天她们叽叽喳喳口都要说干了,公子一句没听见?标准的皇上不急太监急,呸,她们才不是太监呢:“咱们刚才说,再有三日就是医术大考,按照乔家的规矩凡是通不过的都要搬到别院去,这就相当于放逐了啊!公子你这几天……咳,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就出来逛逛街,根本就没做准备嘛!”
“唔?”
乔青闲闲应上一句,两人立马瞪起眼:“比医术咱肯定不怕那些人,不过公子你可是……”废物啊!
“嗯,废物。”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她笑吟吟伸个懒腰,再看了眼楼下城街上的一派繁华,起身朝着茶楼下走去:“这名字跟了爷十年,这么快就要丢了,倒是有些不舍啊……”
丢了?
无紫非杏一愣后,眼中竟涌上了泪光,是她们理解的那个意思么?前方那道赤色的背影在她们眼里是任谁也比不得的强悍,这背在身上的废物名声明显公子是从不上心的,可对于她们来说,却是每听一次,每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