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
“前有嬴贼限我三个月献降,后有东虏欺我无根之萍,令我进退维谷,难以决断。如今三个月将满,而东虏又至,诸位,该如何是好?”
吴三桂满身憔悴,嘴皮开裂,目光里全是疲敝。
“我两万五千兵马,人吃马嚼,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东虏与嬴贼逼迫甚急,何以抉择,请诸位教我。”
吴三桂如今,果真无根之萍。明已灭,而身为明军的辽东军便失去了一切后盾。没有了粮草来源,没有军饷下发,困守于区区一个宁远,坐以待毙。
若只是如此,大不了举城献降,投了东虏。然而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山海关外两座京观震慑人心,此间种种,让吴三桂看到了东虏的虚弱。
他知道,嬴翌不是崇祯。在明廷的尸体上,一个新的王朝就要站起来,而遍数历史,当中原有新的王朝出现的时候,周边蛮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时候投东虏,何其愚蠢?
他也知道鞑子大败之后不过三个月就发兵来攻的意义,就是要趁嬴翌立足未稳之际,与之分个胜负,决出国运。再怎么也要把嬴翌打残,为东虏赢取喘息之机——譬如辽之于宋,东虏的意图,最次也要赢出个辽与宋的局面。
吴三桂不是不曾想过向嬴翌投降,在三个月之前,接到关内的夏王诏书的时候,吴三桂就想过。
然而嬴翌太过强硬,吴三桂觉得投降可以,但要保留自己的本钱,比如军队。但这是嬴翌不允许的。
没了军队,只要三五人,就能杀了他吴三桂。这是保命的本钱,吴三桂舍不得放下。
因此进退维谷拖延至今。
他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保留权势的同时,博取一个未来。
坐在下手首位的祖大寿开口了。
黄台吉未死之前,便派祖大寿来宁远劝降吴三桂,但即便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也无法说服吴三桂。何况祖大寿也看到了东虏的虚弱,所谓说服,掺水了。
“长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罢。这里皆是弟兄,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伙都指着你呢。”
闻言,堂下将官皆道:“只遵伯爷之命!”
吴三桂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转瞬即逝,道:“好吧。我日思夜想,的确有些想法。”
道:“阿巴泰全军覆没,图尔格大败亏输。我不知那夏王用的什么手段,但如此结果,可见东虏在夏王面前,没有嚣张可言。历来中原一旦有新朝建立,周边鞑虏便再无嚣狂的机会。夏王尚未立国,便已击败东虏,可见其强,非同寻常。”
又道:“东虏时隔三月便发兵来攻,消息说是举国之兵。可见东虏对夏王之忌惮,深入骨髓。夏王据有中原,新新之势蓬勃,东虏必非夏王敌手。然夏王刚硬,收编军队不分理由,若直接降了夏王,未免一无所有。由是我想到一个计策。”
说到这里,堂下一些将官、祖大寿,隐约已经明白过来。
就听吴三桂道:“你我皆汉儿,投夏王方能无忧。然若能立下大功再投夏王,呵呵...”
随后一转言:“劳烦舅父走一趟,那豪格不是快到宁远了吗,请舅父告诉他,我吴三桂不愿臣服嬴贼,愿举城投降大清。”
祖大寿站起来,抚掌笑道:“长伯有此决断,我心甚慰。”
他转身缓缓走出去:“此间虽是凶险,但若能保祖家、吴家长远,性命皆可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