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才急了:“嬴哥儿,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这支军队无论如何都要掌握住。否则战事一起,如何保全...保全百姓?!郑县尊虽有才具,但我认为他太过乐观了,并没有看清形势!”
“可是...”嬴翌暗叹:“我若抓住军饷,便无异于与县尊翻脸。”
孙秀才摇了摇头:“若是不得已,那翻脸又怎样呢?在我看来,反倒是那位王中官,更难以应付。”
“王中官...”嬴翌也想到了他。
孙秀才道:“太监和东厂番子可不好相与。以我之见,不如...”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手指在喉咙上抹了一下。
嬴翌讶然:“太过了。”
他道:“王中官虽是天子近臣,但在这里却是无根之苹。只要好生哄着,不会闹出什么麻烦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闹出了什么麻烦,也能翻掌镇住。”
孙秀才听了微微点头:“倒也是。”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崖上。
今夜月明,薄暮如纱。孙秀才抬头望月,忽然问嬴翌道:“嬴哥儿,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嬴翌悠悠道:“正如早前所言,借官府之力,以报深仇大恨。”
“仅此而已?”孙秀才道。
“不然呢?”嬴翌道。
孙秀才摇了摇头:“借人之手复仇,依我看落了下乘。不如用自己的手复仇。”
“噢?”嬴翌笑了:“你当初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官军吗?”
“此一时彼一时。”孙秀才不以为然:“当时只你我两人,势单力孤。如今却有机会把握几千兵马,再加上你的勇力,又何必还把希望寄托于他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就连郑县尊这样才具的人都没有看清局面,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他竟然认为朝廷剿贼能够大功告成,这不是笑话嘛。流贼越打越强,朝廷屡剿不力,此消彼长,越到后来就越无力。各方兵马心不齐不说,左良玉之流其行为比流贼还不如。若任凭郑县尊区处,别说三千兵马,三万拿出去,也得给那些混蛋坑死。汪乔年就是前车之鉴!”
嬴翌不禁刮目相看:“秀才,你...”
孙秀才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跟以前不同?不是我变了,只是我这些天,看透了。”
他怅然道:“大明朝就要完了吧?”
嬴翌默然。
所谓有识之士,未必要多聪明。大明朝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多少人都能看得见一二。只是有的人不愿意去相信。比如郑允芝。
孙秀才猛地转过头来:“嬴哥儿,你有智计,有情义,有胆魄,有勇力。你看看这下面谷中这些人,再想想小王庄。这天下有多少厄难?我不相信郑县尊能保住他们,但我相信你。”
“你太高看我了。”嬴翌面沉似水。
孙秀才嗤笑道:“如果我看错了,我把眼珠子挖出来。嬴哥儿,流贼屠戮,官兵杀良,白骨于野,人竟相食。我孙秀才没有大气魄,我只是不愿意我妻儿老小的遭遇,再发生在我面前。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
嬴翌扪心自问。
“不愿。”他闭上了眼睛。
心中道:“我不愿末世流毒,更不愿诸夏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