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对财产权的退化:元朝官吏可以随意“籍没”百姓的身家财产(包括家属),而籍没制度在宋朝是有严格限制且极少使用的。
还有刑罚再度严酷:从汉文帝时期废除的肉刑又死灰复燃。
司法制度被大肆破坏:大理寺被取消、律学被取消、刑法考试被取消,就连“鞠谳分司”(审、判分离)和“翻异移勘”(犯人推翻口供必须重审)等优良制度也被悉数废弃不用……
这一系列的倒车,导致了什么?
在经济上已经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在文化上已经有了些许“文艺复兴”趋势的华夏帝国,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百年后,西方开始了文艺复兴,而中华文明,却因为野蛮的统治者的到来,陷入了长达几百年的黑暗倒退。
明清时代的读书人,只能从唐诗宋词中,想象前代士大夫的高贵风骨。
蒙古攻占长沙,岳麓书院的数百名书生全部壮烈战死;南宋崖山灭国之时,大臣先仗剑驱妻子入海,然后背着小皇帝跳海自尽,大宋宫廷、臣民纷纷跳海殉国,“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
而明朝崇祯自缢的时候呢?陪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太监。
究其原因,是因为元朝之后统治阶级的残暴(明朝受了蛮族影响也有残暴一面),无视生命价值、钳制思想,以致于面对外侮,大多数汉人麻木不仁,被抽走了精神的脊梁。
白晓文无法对陈榕说太多,毕竟元朝以后的历史发展进程,是没办法说的。
陈榕也很难听懂,她没有白晓文的开阔视野。
白晓文便说道:“陈掌门,你出身江南织造世家,布匹行销天下,对吧?”
陈榕点头:“能有这份家业,全赖陈家祖辈四代人的开拓。”
白晓文道:“如果有一天,太守看上了陈家的财产,随便安排一个罪名,就可以判陈家钱财全部籍没入官,男子为奴,女子入教坊……陈家还会有这样的动力,积极开拓、壮大家业吗?”
陈榕懵然说道:“这……这不可能吧?这样的大事,一个太守怎么也不能一手遮天。就算他审出罪名,也轮不到他下判决。陈家想要翻案的话,还有大理寺呢。除非太守和大理寺沆瀣一气,不过地方官和京官会这样勾结吗?”
白晓文说道:“你想太多了。假如蒙古灭宋,那群来自草原的野蛮人统治中原,别说一个太守,就是一个县令都能让人破家灭门。退一步说,蒙古人残暴好杀,最喜欢屠城。陈家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都不好说。也许蒙古人不许汉人继续农耕手织,要把中原的农田都变成牧场呢。”
停顿了一下,白晓文总结道:“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顾炎武《日知录》)
白晓文从陈榕家族入手,终于让陈榕意识到了,所谓的“亡国”和“亡天下”的区别所在。她也似乎明白了,白晓文为什么要投身滚滚红尘,逆转天下大势。
对白晓文来说,即便绍定位面不是正统历史,也不能等同于地球,在这里改变蒙古灭宋的历史进程,对于已经发生过的地球华夏历史没有意义,改变不了什么。
但对绍定位面,对白晓文而言,却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