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蓉姑娘自从随着她父亲冷先生逃出皇城之后应该就没有再回来过,到底是谁会知道我们的行踪然后对她下毒呢?”窦皓维皱着眉头不解的低语。
杜亦霖从皇宫出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说不定对方的目的不是冷轩蓉,而是要挑起我们与安家的争斗。”
窦皓维一听杜亦霖这么说,眉头皱的更紧,“王爷心中可有这个人的线索了?”
杜亦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局势实在太过混乱,到处都是那些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家伙。他现在明面上是在与安龙义斗,但实际上暗中的阻碍也不少。杜亦霖轻叹一声,拉着椅子坐到窦皓维身边,小声对他说,“早上皇兄宣我入宫,说是边关战事又起了变化。昨天将军府的探子回报说大将军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这消息……”窦皓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本来想问这消息是不是准确,可想想既然是皇上得到的消息,就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更何况大将军早就被安龙义拉拢过去,他只要开始有所动作,就说明安龙义已经按捺不住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底是谁想要挑起事端呢?
“皇上可有应对良策?”窦皓维虽然知道答案会是什么样的,但还是开口问了。
果不其然,杜亦霖摇了摇头,他的那位皇兄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必定是个风雅书生,他性情温和甚至有些懦弱,遇到了突然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了主见,当他对杜亦霖说大将军府有变的时候,看那样子都快急哭了。杜亦霖知道自己皇兄其实心中也有治国之道,只是不够狠决而已,如果是在太平时候,也轮不到他这个做皇弟的来为他做主。现在这样的形势,很多事情杜亦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比如让皇兄按照他的意思去传圣旨,又比如骗皇兄说将军府那边的情况自己早有准备了。
皇兄的心是安稳住了,可杜亦霖却依然束手无策。
现在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有刚刚请回来的高人窦彦东了。
窦彦东回到王府已然是下午了,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急的双眼冒火的曾颜良。
曾颜良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到了冷轩蓉所在的屋子,他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冷轩蓉,顿时失声道,“轩蓉!轩蓉你醒醒啊!”
窦皓维一直坚持守在这里,而杜亦霖为了和窦皓维讨论事情也一直留在了这里,两人见曾颜良如同猛兽一般冲过来了,都急忙起身闪在了一旁。随着曾颜良走进来的窦彦东与他们两人打过招呼之后才到曾颜良身边说道,“颜良啊,你别着急,我已经找了皇城里最好的御医给轩蓉丫头看过了,她不会有事的。”
曾颜良呼唤了几声,见冷轩蓉一点反应都没有,回身瞪着窦彦东怒道,“五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那安平之真的敢在你们面前给轩蓉下毒不成?”
窦彦东轻叹一声,摇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谁也不清楚,但这件事……”
还没等窦彦东把话说完,曾颜良一咬牙,压腰间大刀就往外走。
窦彦东一看他那样子,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高声道,“颜良!你要去哪儿?”
曾颜良回头厉声说,“我要去杀了安平之给轩蓉报仇!”说完这话,曾颜良使劲儿一甩手,想要把窦彦东的手甩开,可哪成想他这么一甩,窦彦东顺势转手借着曾颜良这一股力道往旁边一扯,曾颜良毫无防范,身子一晃被扯了一个趔斜。这时窦彦东抬起脚来冲着曾颜良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怒道,“你小子急什么急!听我把话说完!给轩蓉丫头下毒的不是安平之!就算是他,你现在去了也报不了仇!”
曾颜良这一脚挨的是十成劲儿,他呲牙咧嘴的用手捂着屁股,可眼中依然是不屈的怒色。
“轩蓉去之前就在担心,现在真的出事儿了,不是安平之下的毒,那还能有谁!”
曾颜良沉闷的声音把几个人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旁边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给不出个答案来。曾颜良瞪着眼睛挨个看他们三人,眼前三个人本都应该是能够依靠的,可现在他们却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给不出来,曾颜良闷哼一声,走到冷轩蓉床榻边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伸手拂去粘在她脸上的发丝,心中暗想,轩蓉,你可千万要平安无事,这次都怪颜良大哥粗心大意没有坚持与你同去,以后我定然不会再相信这几个人了。他们再厉害,也都是与你我不相关的人,我们只能彼此依靠,颜良大哥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了……
轩蓉,你快醒过来吧……
从屋子里出来的三个人脸色都差的很,他们何等聪明,怎么能看不出曾颜良对他们的失望呢。杜亦霖身为骁瀚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这辈子可从来没有让谁失望过,单是曾颜良眼神的变化就让杜亦霖脸上挂不住。而窦皓维则是满心愧疚,他最清楚曾颜良与冷轩蓉之间的感情,他们不单是同甘苦共患难,而且都对他窦皓维非常信任,窦皓维也明白,若不是因为对他的信任,曾颜良无论如何不会让冷轩蓉与他们一同去见安平之,可这样的信任在现实面前却不堪一击,窦皓维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至于两人身边的窦彦东,他这张老脸丢的也够瞧了。
三人不声不响的回到前面议事的厅堂,围坐在桌前,好半天没人先开口说话。
“五先生……”最后还是杜亦霖先打破了沉默,一五一十将早晨皇上告诉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窦彦东听过之后点头道,“安龙义拉拢了武明郡贺笠靖,现在翅膀又比以前硬了……”说到这里,窦彦东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轻声说,“现在朝廷之中,六司九部,外加上皇宫里的内侍黄门,这些地方头头脑脑的人物表面上似乎都选了个立场,但是他们的立场有的稳有的不稳。大将军府那边……大将军虽说是统管煌湳国全部兵马,但他手下那些将军们也未必都听从他的调遣。再加上皇城外各郡守军以及边关各城守军皆分属不同将军麾下,大将军就算是铁了心跟了安龙义,也未必能有一呼百应之势……”窦彦东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所说的这些道理确实没错,但安龙义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他忠心的奴仆,幽幽多少人是墙头草。
杜亦霖用尽了手段拉拢过来的人实际上也未必都靠得住,窦彦东在出山之前想到的那些情况,如今看来只能更差,绝不会比预计的好。
深吸一口气,窦彦东重新坐回桌边,他眼神坚定的望着杜亦霖,沉声道,“既然安家已经开始有动作了,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不管是朝中官员还是外面那些兵将们,他们能看到的东西比我们少的多,皇上一日临朝,这天下就安稳一日。王爷,照我说的去做,我们从现在开始,事事都要压住他安龙义一头!”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刑司后堂,推巧捉奇
听了窦彦东详细的解释之后杜亦霖他们才知道窦彦东所说的要压住安龙义一头并不是要明目张胆的与其抗衡,实际上以现在杜亦霖的实力也没有办法与之抗衡。他们这一方现在唯一的优势就在皇上身上,安龙义就算是早就有了不臣之心,但他还是要顾忌天下人的口实,若想争天下,至少要先找到一个推翻现在天子的借口。如今煌湳国风调雨顺,国中并没有大乱,更没有到民不聊生的时候,周围邻国也暂时没有动作,按照窦彦东的说法,安龙义一定会从外面开始闹出乱子,然后他才能够趁乱夺位。大将军府的动向是一切的起始,但却并不是窦彦东想要着手的那一点。
“皓维,你一会儿回帝师府,将这些事情告诉老太爷子,老太爷子自会知道该怎么做的。”窦彦东说完之后也不管窦皓维和杜亦霖有多疑惑,又对杜亦霖说,“王爷你一会儿到刑司去一趟,轩蓉丫头现在住在你的王府中,就是你骁瀚王的人,她被人下了毒,王爷若不出面,定会被人笑话。”
杜亦霖侧耳细听窦彦东的安排,听过之后他这才与窦皓维两人一同出了骁瀚王府,各自去办事。
窦皓维乘上软轿回到帝师府,将窦彦东所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爷爷,没想到爷爷听完这些话之后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便让人去召集儿孙们。等众人齐聚一堂之后,老太爷子缓声开口道,“现在朝中不稳,有人意图挑起邻国与煌湳国之纷争,这是损国损民的事情,我们帝师府窦家虽然都是文人,却也要看到百姓疾苦。你们现在就在此修书,几个邻国的肱骨之臣,贤将言官,大多都与你们有些交往。那些直言善谏且懂帝王之心的贤德之士不会坐视无妄之灾,先与他们通个口风。”
说罢,老太爷子一摆手,几个贴身的下人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都摆在了众人面前。
窦家上下不论是年长年少,都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在座者皆是窦家子孙,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这些人怎么能看不出老太爷子的用意呢。众人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记住了那句“有人意图挑起纷争”就已经足够了。有些人一下子想到了谁,便提起笔来刷刷点点的开始写信,等他们写完了,一个个呈到老太爷子面前请他过目。
老太爷子也不怕多花时间,一张张信仔细去看,有些地方觉得不妥,便会发回去重新改过。一时之间,老太爷子这间冷清的小院像是变成了私塾,那些平日也高高在上的窦先生们今天只能做个学生,认真修改每一个细小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心有怨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老太爷子如此重视,一定就是事关窦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最了解内情的窦皓维一直规规矩矩坐在爷爷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爷爷如此严肃的做什么事情了。家中众人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问他事情的细节,这一点也让窦皓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窦家是何以立足几百年而不倒的。
窦皓维这边进展的是如火如荼,而杜亦霖那边则多少有些不愉快。
杜亦霖坐在轿子里还在为冷轩蓉中毒的事情生气。之前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大将军府的异动,可窦彦东说了那句冷轩蓉中毒他骁瀚王脸上也挂不住的话之后,杜亦霖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不管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也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挑拨自己与安家开战,杜亦霖咬着牙暗想,这件事都绝对不会轻易的算了。
等他的轿子到了刑司衙门门前,杜亦霖心中的火气加上连日来的焦躁也到达了极点。有下人挑开轿帘,杜亦霖出了轿子一看,刑司长司率领着他手下一干人等都恭恭敬敬的在衙门口迎着呢。
刑司长司名叫胡奇章,他爷爷曾任从三品尚礼司侍郎,而他的父亲现在则在梨池郡做五品的郡丞。胡家到胡奇章这一辈算是飞黄腾达了,胡奇章自小吏做起,到现在年近五十终于爬上了刑司长司的高位,这其中靠的不单是他在官场中的圆滑,更靠了他办案子的天分。
在皇城之中所谓的会办案子并不是说他能够每一次都很快找到真凶查找出事情的真相,与之相反,这里的会办案子,恰恰是指胡奇章总有奇异的手法能够做到欺上瞒下扭曲黑白,将原本一目了然的案子扭出个弯弯绕,而在这弯弯绕之中,得到好处的自然就是那些权贵。富贵人家的子孙总会有几个秉性不好的,他们犯了事儿,只有交给胡奇章亲自出面来查,他往往查来查去就能查出案中隐情,在他的公堂上,似乎每时每刻都讲个“理法”二字,而他所说出的那些对富贵人家子孙有利的“事实真相”,又总是让人找不出一点破绽。
这就叫会办案子。
因为有了这样的手段,胡奇章自然是受到了多方照顾,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现在已经是六大长司之一,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了。
杜亦霖冷眼上下打量胡奇章,这老头子生的个吊眼梢的倒三角眼,看上去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威严,但他这唬人的样子却对杜亦霖没有作用,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杜亦霖也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胡大人,本王来的仓促,没想到你还亲自接出来了。”虽然杜亦霖与窦皓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能让人看出喜怒的样子,但他到了外人面前,尤其是在臣子们面前,永远都只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上下对这个年轻的王爷的敬畏之心胜过他们对皇上的敬畏,甚至有人私下相传,宁可出言犯上,也千万别得罪了这位骁瀚王。
胡奇章在朝廷混迹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一听杜亦霖说话了,便急忙上前施礼道,“下官未能远迎,还请王爷恕罪。王爷此行一定是为了贵德楼一事吧?此地不是讲话之所,王爷还请到刑司衙门里面,容下官详细禀报。”
杜亦霖冷着脸带着身后亲卫浩浩荡荡进了刑司衙门,胡奇章将他领到衙门后堂,两人落座之后胡奇章才试探着问,“王爷,不知那位中毒的姑娘现在如何了?”
“还活着。”杜亦霖像是不想多说什么一样把胡奇章的问话堵回去,然后问道,“你都查到什么了?”
胡奇章微微皱起眉头,他见到这位骁瀚王实在是犯怵,这件事情又十分敏感,纵使胡奇章为人圆滑老练,却还是没有找到这件事中自己到底该处在一个什么立场。一边是首辅丞相长公子,另外一边是对安家正虎视眈眈的骁瀚王,胡奇章本能的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可到底不简单到哪里,事情的关键在哪里他还没有找到。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中毒的姑娘是骁瀚王的人,而安府安长公子也派人特意来知会了,要他全力查出真凶。胡奇章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开始盘算自己要如何应对,现在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