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数十个灵魂,估计等不到他成为怪物,就已经被这些灵魂折磨死了。”蒙锐笑说,一旁的老死头低头听两人说话,此时还是双眉紧皱。
“前辈,案子已经了结了,怎么还是看你愁眉不展?”蒙锐不由得问说。
“怎么说,我总觉得事情尚有蹊跷。”老死头道:“按照我所了解的林善,他应该不会为了谋财而利用眩鬼病来勒索蒋遥,但蒋遥也没有理由骗我们,这才让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还有林善信中给我留的那句话:无论生死,一定要让我见到他。他既然知道自己必死,那么这句话里就还可能存在别的深意,但我一直想不明白。”老死头从怀里取出了暗藏逆向字体的药方,摇头道:“这张药方,我也总觉得还藏着某些秘密。”
“人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只是觉得有可疑,却一点也想不出头绪。”老死头淡淡说。
蒙锐看向药方,突然发现药方左边底角散落着点点墨迹,蒙锐皱眉道:“这些墨点似曾相识……难道,难道是那个!”蒙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回到住处取来了从清风堂收来的那本药材进出帐目,翻开到八月三十一日那页。蒙锐记得在清风堂第一次翻查这页时,曾看到有一些不规则的小孔,蒙锐果然又看到那些小孔。
蒙锐将药方压在页本上面,墨点同小孔完美的贴合在一起。蒙锐点头道:“没错,这些墨点跟小孔的分布位置是一样的。”
“我看看。”老死头接过本子和药方,浑浊的目光渐渐发出光芒,他叫道:“拿笔,拿笔给我。”
老死头按照墨点和小孔的分布位置,在桌面上涂画着,不多会,一副形似长蝎的图案被绘制了出来。老死头死死盯着,半晌终于长吁一口气道:“原来这就是你让我必见你一面的原因啊,师弟。”
“老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懂?”文铁树一旁问道。
“小孔和墨点勾画出的位置在普通人看来杂乱无章,即便发现了不妥,也决计想不出其中原委。只有我可以,因为这些位置是按照‘神针游医’徐妙儿独门的银针刺穴之法所留下的布局。徐妙儿已仙逝,他唯一收过的两个徒弟就是我跟林善,林善既死,这世上便只有我能才能看破这刺穴之图。”老死头缓缓道出。
“此图名为‘轸月观海’,形似长蝎,却暗暗吻合人类背体六十一天门地关穴道的运走之势。”老死头边说着,边从一个黑木盒子里取出一排银针,翻开林善的尸布。
老死头将林善尸体翻转过来,望着林善后背道:“只有我可以将你藏于背体之内的秘密挖掘出来,师弟,你真是煞费苦心了。”
老死头果断下针。倏然,黑屋子外一片喧闹,文铁树看到满院子的火光。不多远,一个狱卒慌里慌张的跑来,看到文铁树急说:“牢里,牢里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那个怪物,不,那个蒋宁……他自杀了!”狱卒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蒋宁仰望着头顶天方里透露下来的点点星光,嘴角斑斑血迹,他最后凝视的视线里,似乎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夜慢慢的安静下来,静月斋,香炉软榻侧。
蒋琛静坐在香气袅袅的软榻旁,他的目光同黑夜融在一起,不知哪边才是真正的黑暗。他轻轻道:“死了,都死了吗?”
蒋琛闭上双眼,一柄冰冷刺骨的长剑贴上他脖颈:“既然想他们,我就送你去见他们。”
蒋琛回首,黑暗的空气里,那张诡笑的脸孔带着曾经熟悉的表情,冰冷望着他。
“原来竟是你,费言!”
费言一脸狞笑,手中长剑似冰,道:“是我,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第十章 月光无华泪,心碎浮一梦
蒋琛看向脖颈锋芒,闭眼道:“我知道他们会对我下手,但我没想到会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诸葛和铁尚也是你下的手?”
“蒋兄,现在的大世早已不是我们当初洒血抛命要去守护的王朝了,它充满了太多的腐败、阴谋暗杀、尔虞我诈,这些年来我已经看到的太多。不管你曾经多么风光无限,一旦有小人进谗,你就很可能变得连只看门狗都不如。弱肉强食,若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肉,就只有把自己变成一只狼。蒋兄,我没得选择,我只能走这条路了。而这条路需要我放弃很多东西,正义感、良知……对朋友的忠诚。”
“我会让你走的痛快些,没有痛苦。”费言手中长剑顺时一压,一块黑色的石子嗖的一声从窗外射进,正弹在费言长剑上。
“谁!?”费言喝问。
门外走进几人,当先的是文铁树、蒙锐、老死头,庞博跟在后面,最后面是三名捕快押着一个人,这人面如死灰,偷偷瞥了一眼费言,又赶紧低下头去。这人正是将军府管家,蒋勇。
“久违了,费大人。”蒙锐抱拳道。
“呵呵,误会。”费言将长剑一落,笑道:“方才我看到院中有人偷摸的像是刺客,所以才拔剑想要保护蒋兄,没想却原来是四大神捕的蒙捕头到来了。”
“费大人,您的戏还要演到何时。”文铁树将蒋勇往前推了一把:“蒋勇已经将你交代他干的勾当都说了,您也就不必再演下去了。”
“费大人的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着实精彩。先是教唆林善利用眩鬼之症来胁迫蒋遥,令蒋遥痛不欲生,再利用蒋勇怂惑蒋遥对林善下杀手,便是所谓的借刀杀人了吧。而蒋遥接连杀人后,蒋老将军的心智必乱,你就又可以趁机对老将军下手,达到你云州此行的最终目的。不,方才说错了,费大人这一幕戏应当是一石三鸟,一箭三雕才对。”
“你说什么,蒙捕头,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费言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费大人的机谋可谓费尽心机。但可惜,就像天底下所有的谎言一样,依旧有百密一疏的地方。”蒙锐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小块白色绢布,正是从葛顺喉内发现的沾染有梦影花粉的残缺绢布。
蒙锐转向费言道:“这小块绢布是从葛顺喉中发现的,应该是葛顺临死前奋力挣扎,从凶手手里抢来,然后撕碎吞入口中的。我在蒋遥住处一直没有找到跟这块残布相匹配的完整绢布,让我一度认为它被丢弃掉了。不过后来我无意间看到某人擦汗的手帕残缺了一角,而经过比对,这小块残布就是来源于这块手帕。”
“手帕的主人便是蒋总管。”蒙锐道,费言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也就是那时,我心中隐隐觉得此案背后或许另藏玄机。”蒙锐道:“我们根据林善所留线索,从骨木堂中得到蒋遥病书时,蒋遥是凶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蒋遥最终承认了杀人罪行,却对蒋勇只字未提。同时文兄派人秘密跟踪蒋勇,发现他形迹十分可疑,让我不得不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除去蒋遥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幕后凶手。他同样希望林善死,于是利用了蒋遥,达到了这个目的。”
“虽然一切都只是推测,但很快就出现了证据。”蒙锐缓缓道。
蒙锐将林善利用刺穴藏秘的事实道出,而后看向老死头。老死头随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又用一柄长针挑出了瓶内事物,竟是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这就是林善藏于背体‘轸月观海’里的东西,只有按照背体天门地关穴道的运走之势将封闭的穴道一一用银针点破,这后背血皮上隐藏的字体才会浮现出来。”老死头展开血淋淋的人皮,但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老死头深吸一口气道:“林善所留的第一句话是说他这一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加入了一个不该加入的组织,黑夜。”
老死头缓缓道出林善所藏的最终隐秘。
原来林善在二十年前被胁迫加入了黑夜,林善受命监视护国将军蒋琛的一举一动。黑夜早有打算除掉蒋琛,但可惜势力一时扩展不到云州城,只能派林善潜伏在蒋琛身边,等候时机。一等就是十年,这十年里林善倍受良知的煎熬,他想离开黑夜,但怎奈远在老家的妻小受到了黑夜的挟持,他不能铤而走险,只能继续听从黑夜的驱遣。林善这十年间一直给蒋府二公子蒋遥治病,诊断出他患了眩鬼奇病,而这个信息传进了黑夜的耳目里。于是,黑夜首脑接连给林善下了命令,要求林善利用眩鬼病威胁蒋遥,逼蒋遥走上绝路。
便在此时,林善自己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杀机。他很清楚整个黑夜组织就是一部庞大的杀人机器,蒋琛若死,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必会遭黑夜灭口。于是,林善下定决心要将黑夜的秘密全盘托出,但因为身边还隐伏着黑夜的眼线,他只能挑选最为复杂也最为安全的法子将秘密留下,即“轸月观海”一图的由来。林善没忘了给老死头传信,因为老死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破解“轸月观海”图谱,从而揭破黑夜秘密的人了。
“果然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借刀杀人的好戏。”蒙锐点头说:“利用患病的蒋遥除掉黑夜里的叛徒林善,然后利用蒋遥的疯狂杀戮来冲击蒋琛的心神,在老将军心绪难宁时再由你这个他最意想不到的人来进行致命一击,够狠,够毒!”
蒋琛闭着的双眼早已睁开,怒视费言,却始终没有开口。
“哼哼!”费言冷笑:“没想到林善那老鬼还藏了这么一手,倒是我低估他了。”
“蒋勇已然交代了一切,他同样是黑夜安插在将军府监视蒋琛和林善的一枚眼线。九月初二,葛顺被杀时,蒋遥曾将不慎洒落在葛顺身上的胭脂粉冲洗干净,而蒋勇为了暴露出蒋遥,便用事先偷来的胭脂粉洒在葛顺尸体旁。他没想到葛顺尚存一口气,夺走了蒋勇包裹胭脂粉的白帕,并将白帕撕裂一角吞入自己喉咙里。蒋勇夺回手帕后匆匆逃离,事后也没有发觉手帕已受损。故此,才留了破绽。”文铁树补充说。
“不愧为四大神捕,佩服。”费言拍手道:“你说的都对,林善这个老狐狸早有反心,这次来云州城其实第一个要除去的人不是蒋琛,而是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