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几个大个儿的男生抬琴!”教室的木头门框外,一道高亢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宇凡抬头看去,正是学校唯一的音乐老师,楚桂生。
楚桂生今年五十多岁了,长得又黑又瘦,身上常年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山装,就像是一位普通的农民,任谁第一眼看上去,也不会把他和老师这两个字联系起来。然而楚桂生不但是老师,还是教音乐的老师。在整个学校,楚桂生是为数不多的上过中师班的老师,在代课老师占大多数的大寨村小学里,也算是经过“正统”师范教育的了。尽管楚桂生上的只是为期几个月的速成班。
不过,楚桂生倒是有一样,就是喜欢文艺。他没事的时候喜欢拉二胡,当然,也会弹几下琴,只不过只会用一只手弹。可是,即使是这样,在连“哆来咪”都不认识的其他老师眼里,也算是“通晓音律”的能人了。就这样,楚桂生担任大寨村唯一的音乐老师,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在刘宇凡前世的记忆里,似乎最早的关于音乐的记忆,就是楚桂生手里那吱吱哑呀呀的跑调的二胡声,还有那永远只是单旋律的风琴声了。
此刻,再次看到这位“启蒙老师”,刘宇凡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在上一世,刘宇凡上小学的时候很喜欢唱歌,也唱得不错,楚桂生很喜欢他,一直让他当自己的音乐课代表,虽然楚桂生没有真正教给刘宇凡什么专业的音乐知识,但却培养出了他一颗热爱音乐的心。因此,对于楚桂生老师,刘宇凡是心存感激的。
“抬琴去喽!”
“往后撤!别跟我抢!”
“快跑啊,谁先到谁抬!”
听到音乐老师抬琴的命令,教室里一片热闹,男生们一边疯喊着,一边争先恐后地向教室外面赶去。
这也算是音乐课之前的一道特殊“风景”了。孩子们喜欢上音乐课,可不仅仅因为喜欢唱歌。在他们的心里,音乐课是在应试教育的沉闷空气中,难得的一丝小清新。因此,他们享受上音乐课的每一个环节,当然,也包括“抬琴”这个力气活儿。
脚踏风琴很沉,六年级的孩子力气有限,一般要四、五个人才抬得起来。不过,这丝毫阻挡不了孩子们对“抬琴”的热衷。在他们看来,就算是摸一摸那木头琴,都是巨大的幸福了。如果能在把琴抬到教室以后,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地打开琴盖,再弹上两下,那就足以在同学们中间炫耀上一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了。
刘宇凡没有动,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身边的男生一个个像过节日似的往外跑,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回味这难得的单纯快乐。
“这个刘宇凡今天真是奇怪,平时上音乐课的时候,抬琴属他积极,今天怎么不动了?”坐在刘宇凡侧后方的张晓莉,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同学。
要说这张晓莉,可也算得上大寨小学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名人儿”,高个子,圆脸蛋,白白的皮肤,算得上是小美女一枚,而且也和刘宇凡一样,喜欢唱歌,学习成绩又不错,很多小男生都曾经对她产生过倾慕,只是大多不敢表达,偶有几个胆子大的,给她递些纸条或是偷偷写信,还折成漂亮的花边,但张晓莉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从来对这些不屑一顾。
在张晓莉的心里,对这刘宇凡却是有些“另眼相看”的,不过也只是因为刘宇凡的歌唱得不错罢了。小孩子都喜欢互相攀比,张晓莉也不例外,以前在上音乐课的时候,楚老师经常表扬他们两个,有的时候还让他们一起在全班同学面前唱,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两个人也都上台表演过节目,这就使得张晓莉一直觉得,全班,甚至全大寨小学,只有她和刘宇凡两个人唱得唱得好,当然,在她心里,或许觉得自己应该比刘宇凡唱得好一些。毕竟自己是女生,女生唱歌总是要比男生好听的,而且,刘宇凡的声音也不如自己好听。
正因为这样,张晓莉对楚老师让刘宇凡当音乐课代表这件事,总有些不高兴,她觉得,音乐课代表应该她来当才对。
当然,这些小心思,她从来没有说出来,农村孩子大多还是很内向的,就算是自己不高兴,也不好和老师或同学说。
“哼,当了音乐课代表,就摆起架子来了,连琴都不去抬!”张晓利觉得楚老师应该不满刘宇凡这种行为,可她看看门口,楚老师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在男生们的喧哗声中,那台褐色的、油漆已经差不多掉光的老式脚踏风琴被抬了进来,放到了讲桌的位置上。而讲桌,早就在之前,被男生们抬到了教室的角落里。
“都别乱动,回座位上坐好!”楚老师就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琴刚摆好,他人就跟着走了进来。那些想要偷偷弹两下的男生,一个个心有不甘的回到了座位上。
此刻,上课铃还没有响,教室里却早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讲台前面的音乐老师,还有他身前那架老旧的脚踏风琴,似乎,那里就是快乐的源泉。
当然,每个人都没有忘了把自己的音乐书带来。音乐书的封面,都是崭新的,那是因为,平时根本没有机会使用它。
楚桂生环视了一下教室,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音乐课的好处就是不用维持秩序,根本没有学生捣蛋,如果哪个学生不识趣,在音乐课上说话或是搞小动作,他只要稍稍流露出“不上课”的意思,那个学生马上会成为全班同学的“众矢之的”,遭到集体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