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苍鹤发现他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印堂的白光忽明忽暗,脉细渐渐微弱,像是动了轻生的念头,赶紧双手合十,结出复杂手印,点散了他印堂的白光。
裴浩然身子一晃,幡然醒悟。
前世今生,桑玥,原来我欠了你那么多……
却说马车在丞相府附近的转角处停下,慕容拓依依不舍地揪着桑玥的袖子,把冷香凝的绝活学了个全,露出小猫一般无辜的眼神,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闪动着渴求的辉光:“不给点利息,我就不走。”
这话,已经说了九遍了!
接下来这个动作,也是第九次了,她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没好气地道:“还想怎样?在马车里洞房吗?”
若在两年前,他肯定会羞得无地自容,跳下马车就仓皇而逃,现在么……
他一把拉开衣襟,仿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来吧!反正我们也拜过堂了!小别胜新婚,娘子,为夫准备好了!”
……
下了马车,绕过叠石理水的外宅,穿过二进门,途径一条蜿蜒的流纹大理石小路,足足两刻钟的路程,桑玥的嘴角挂着自嘲的笑,貌似现在的慕容拓越来越不好唬了,从前她那套“对付流氓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流氓的”策略在慕容拓的身上已完全失效,真的是小别胜新婚还是那厮已经正式步入成年雄性的行列了呢?
按照今天的发展来算,过不了几回,就该天雷勾地火,被他整个儿拆吃入腹了吧。
唉!心里还有个结没打开啊,怎么能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她先是去花厅向姚清流和陆氏报平安,然后才能回暖心阁。姚府的家庭氛围比定国公府的浓厚许多,在定国公府,除了正常的晨昏定省,大家并不时常聚在一块儿,吃饭也是在自个儿的院子吃,相对来说,颇为自由。
在姚府,没有晨昏定省,但一日三餐必须同桌而食,因为府里没有姨娘和通房,不需要让人守在旁边立规矩,所以用膳的气氛很融洽轻松。
一般情况下,如果入夜了仍有孩子未归,姚清流和陈氏便会一同在花厅等候,当然,一旦过了规定的时辰,迎接晚归者的只会是一顿责罚了。
桑玥今晚例外,因为她是被陆德妃叫过去的。
她跨入门槛,用余光瞄了一眼墙上的沙漏,已是子时三刻,想不到这么晚了。
再一扫两旁的座位,眉心一跳:全部都在?!
姚俊明携妻子南宫氏坐在右下首处,面色如常,眸子里却浮现着担忧,他们身旁是眨巴着眸子、翘首以盼的姚馨予和垂眸兀自叹息的李萱,对面分别是一脸肃然的姚晟、木讷生闷气的姚豫以及尽管坐不住却强行把自己按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的姚奇。
见到桑玥,姚奇率先冲过去,绕着她好生打量了一番,仿佛确定并无损伤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没事就好。”
众人认为他只是担忧桑玥会遭了陆德妃的毒手,桑玥却从他弯弯的眉眼里读出了几许戏谑的意味,他口里指的事只怕不是危险的事,而是风流韵事吧!
桑玥不理他,屈膝给各位长辈见礼:“玥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和大舅母。”
陈氏担忧道:“玥儿,陆德妃叫你过去做什么?怎么留了你一个多时辰?”
桑玥报以一个令人心生的笑,柔声道:“德妃娘娘就和我聊了会儿天,然后留我用了点宵夜,所以耽搁了。”
“这样啊。”陈氏呢喃着,语气不尽认同,不过桑玥不想说,她便也不再多问,万一桑玥一个不高兴跑回了南越,她不又要饱受思念的折磨?
姚馨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挽住桑玥的胳膊,笑呵呵道:“哈!我就说玥儿不会有事吧!看你们几个瞎操心!”
是担忧她所以一直等到现在么?桑玥的心砰然一震,她原以为要开家庭会议批斗她肆意妄为的言行呢。
李萱腼腆而温柔地笑道:“我记得刚刚有人五次说要冲出去找二表姐,也不知是谁?”
姚馨予松开桑玥的手,拿过一块栗子糕点塞进李萱的嘴巴,道:“哎呀!萱儿晚膳吃得少,都饿糊涂了!赶紧,这栗子糕你全吃掉得了。”
南宫氏嗔了女儿一眼,道:“也不怕噎着萱儿,就你爱胡闹!”
陈氏笑着给桑玥招了招手,桑玥走到她旁边,她握住桑玥的手,喜色道:“馨予要是你一半沉稳,她的婚事我们就不用发愁了。”
姚馨予面色一沉:“怎么扯到我的婚事了?祖母你是怕我嫁不出去吗?”
“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姚俊明不怒而威道:“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就算有人肯娶,我还不敢让你嫁呢!”
姚馨予哼了哼:“是啊,父亲,你跟谁有仇就把嫁给谁好了,我保证折腾得他哭爹喊娘,冷华的独子冷煜安怎么样?他是冷家身份最尊贵的孙子,我要是把他整死了,冷家一定元气大伤!”讲到最后,她开始摩拳擦掌,端的是一副冲锋陷阵的架势。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就连向来严肃的姚清流都不禁扬起了唇角。
姚馨予不知道的是,一句戏言,当真扯出了一世情缘,当然,这是后话了。
姚馨予突然想到了什么,美眸一亮:“我今天听见吏部侍郎的夫人跟母亲谈起了萱儿,咱们家第一个出嫁的是萱儿吧!”
李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面色微窘,低下头绕着荷包上的流苏:“大表姐尽会拿我寻开心,哪有姐姐不嫁,妹妹先嫁的?”
南宫氏和蔼地笑了笑:“这个倒没关系,我大周的婚嫁较之其它国家更为自由,你看,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未娶妻,四皇子和七皇子就已有一正妃、二侧妃了。”
陈氏喜滋滋地递给桑玥一块糖糕,桑玥接过,却不吃,只悄然打量着李萱的神色。吏部侍郎官马崇官居三品,膝下共有三子三女,嫡长子和庶次子皆已成亲,想必马夫人是在为嫡三子马思远说项了。
马思远年方十九,长得一表人才,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目前官居从四品,任轻车都尉,在大周,这是个闲职,平日里没有实质性的工作,可一旦哪里发生战乱,都尉们随时都要准备领兵出征。
堂堂侯府千金,配一个从四品都尉,说实话,屈尊降贵了。只不过,据荀义朗透露的消息称,朝廷将会有一次大的变动,革职的革职,升官的升官,马崇一家属于后者,马崇会一跃成为正二品兵部尚书,马思远则会接替其父的官职,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而言,官拜三品已相当不易了,绝对是前途无量。
最主要的是,马家和姚家一样,都是一夫一妻,这不论在南越还是在大周,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婆家。南宫氏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想着探探李萱的口风,如果李萱同意,她便去镇北侯府走一趟,跟李怀远商量一下,如果李萱不同意,她推了马夫人的,另外再寻便是。
只是,不知道李萱的心到底装的是一杯水还是一锅汤了。
李萱的双颊透着绯色,低垂着眉眼,似乎很难为情的样子,声音轻若细蚊:“表舅母也爱说笑。”
南宫氏用帕子碰了碰鼻尖,桑玥从她眸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狐疑地拧了拧眉头,又听得她笑道:“咱们的萱儿是害羞呢!正好,明日我约了马夫人赏花,马都尉会亲自送她前来,萱儿自己瞧瞧,看得对眼再说。”
翌日,天高气爽,阳光和暖。
桑玥穿了一件白色斜襟束腰罗裙,躺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闭目养神,绣着蓝色云纹的裙裾顺着美人榻垂落了一地,上面还飘着几片树叶和海棠花瓣,远远望去,犹如一个在漂浮在海浪之上的睡美人。
京兆府一大早就传出消息:玉如娇在大牢里畏罪自杀了,临行前她什么供词也没交代。所以,云澈想要澄清和她的关系就彻底不可能了。换成任何一个人,此时都应该跪在云傲的寝宫前面请求得到云傲的信任,云澈反其道而行之,从容淡定地上朝,潇潇洒洒地陪云傲下棋,问心无愧。
云傲没有问及此事,只嘱咐他好生养伤,皇帝都没异议,臣子们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