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开门见山:“母亲为什么为刀者所杀?”
秦浮山盯了她半晌:“你好像已经消化了这件事。”
泠琅忍住出言讥讽他的冲动,她淡淡地说:“算是吧。”
秦浮山露出笑意,他缓缓张口,泠琅心中一紧,果然听到他说——
“很好,这般当机立断,同那时的我一般。”
她疲于对这种说法勃然大怒,只重复了一遍问话:“她为何被刀者所杀?”
秦浮山说:“还能为何?天底下自诩正派的侠客,总把自己那套标准应用在别人身上,当时青云会已经深陷流言,他轻信说辞,想伸张正义,刀剑无眼,便酿成了如今结果。”
“若秋没做错任何事,她甚至为了待产,足有一年呆在山村之中……事情发生后,我半个月后才知道消息,花了三天时间赶到那里,只剩一座孤零零的坟冢。”
“村人说,那晚有雨,他们看见山崖上有奇异的青光,还传来婴儿啼哭之声。本以为是闹鬼,等天亮,才发现你母亲不见了。”
“山中多野兽,尸骨在悬崖底下会成什么样,你可以想象得到,于是我以为你也随着一起死了。”
“淡青色的刀光,我一听就知道那是谁,那些天李如海一直在四处寻我,没想到,他找不到我,却打听到她的所在。泠琅,你说,这叫我如何不恨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趁机抹黑他,说他存心下杀手?呵呵,我虽然恨他,但也知道这种人不会这么做,他喜欢过若秋,并不是什么秘密……”
泠琅静静地听着,她看着男人一成不变的笑容,听着逐渐加快的语速,一声不吭。
最后,她问:“那个村子在哪?”
癫狂戛然而止,秦浮山看着她,笑意深到诡异:“你要去看看?”
“是的。”
“我可以告诉你。”
可以告诉,却不直接告诉,因为他还有条件。
“泠琅,回来之后选四个人,”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选四个,你想用的人。”
作为新的堂主。
泠琅终于忍不住:“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根本不想接你的烂摊子,也懒得跟你多说话?为什么你这般肯定——”
她语声渐弱,因为秦浮山忽然消失在原处。
他出现在十步以外的某个架子前,抬手取下某样事物,下一刻,又闪身到她面前。
“长庚。”他说。
一柄长刀被他掂在手中。
哗啦一声,刀猛然出鞘,阴暗石室陡然闪过光亮,湛然明快,没有丝毫克制收敛,像唯一的启明之星,又像破晓时第一抹天光。
刀身流畅,锋锐无匹,同云水刀一样,它也是雁翎刀,并且是相当出名的刀。
泠琅暗暗吞了口唾沫,她视线落在那精美弧线上,一时间难以挪开。
秦浮山收刀入鞘,极其随意地将其放置在一边的长桌上,身影微动,再回来之时,手中又多两把。
“山狐。”
出鞘之时,摩擦震荡出狐嗥般的嗡鸣,泠琅盯着它极轻盈细锐的刀尖,它像极了兽类的利齿,她不难想象出它深入敌人血肉的场面。
“九月霜。”
新雪般寒凉的刀风,锐利凛冽,加之内力,光凭刀风刀气便能扫荡一片敌人。若潜心钻研出配套刀法,威力更能上一层楼。
这些都是有了年头的名刀,泠琅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这间兵械库的东西被她看过几回,根本没有这般出众的刀类。
秦浮山只说了一句:“青云会的东西,可不止是这几把家伙这么简单。”
他向她递来九月霜,唇边含着深深笑意,手臂停在空中,是显而易见的邀请。
泠琅毫不犹豫地接过,别在了背后。
秦浮山笑容一僵:“你就收下了?”
泠琅答非所问:“它挺好的。”
秦浮山愣了片刻,说:“也好。”
他意有所指:“回去把原来的家伙扔了。”
泠琅当然不可能扔,但没有反驳的必要,她又问了一堆问题,最后说:“等我回西京再说。”
“那要多久?”
“催什么,难道你活不到那一天?”
秦浮山不再说话,他看着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忽然道:“或许另一个人活不到。”
“谁?”
“你那个丈夫。”
泠琅不说江琮已经几乎得到解药了,更不会提岭南神医就在侯府,她抬脚往深处行去。
任凭身后传来隐约低语:“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