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日在底下分舵兵械库选的。”
“怎么选了它?”
“那时怕你暗中行些龌龊手段。”
“现在就不怕了?”
“现在大不了一起死。”
江琮看着少女将银针谨慎地探入汤羹中,他含笑道:“生同裘,死同穴,听着倒是不错。”
泠琅将饭菜一一试过,不放心,又重复了遍确认无误后,才道:“哪里不错?埋在地下还得被冻炕头。”
江琮柔声:“夫人不是喜欢冻一点的吗?”
泠琅分汤的手一顿,她想起那日在狭窄闷热的车厢内,自己如何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反复在脸颊上贴紧磨蹭,以汲取一丝凉意。
当时贪凉,想做便这么做了,甚至觉得再往脖子上蹭蹭也是无妨的。但如今这么猛然回想,怎么叫她顿生不适来?
她抿了抿唇:“咳咳,这,酷暑时节固然是好,但冬天还是叫人难以忍受——”
话没说完,她觉出不对,这话说地好像她还会跟他缠缠绵绵又一年似的。
对面青年但笑不语,那双清清润润的眸子将她睇着,在暖黄光焰下流转着琥珀般色泽。
泠琅喝了口汤,又喝了一口,感觉虽然晚风徐徐,夏夜渐凉,但心头仍漫上丝丝热度来。
江琮也抬手喝了半碗,二人一时无话,就着蝉鸣虫响,将一桌简单菜食用了个七七八八。
晚些时候,小二扛来热水和浴桶,这动作倒是熟稔许多,泠琅默然瞧着,发现他连水花都没溅出半滴。
小二离开后,泠琅用银针将水也试了一遍,才放心入水。
将身躯浸入温热之中,她闭上双眼,背靠浴桶,惬意长叹了一口气。
“进镇子这一路,倒没瞧见那个和尚。”
隔着一层薄薄麻帐,她同留在外面的江琮说话。
他声音传来,听着很平静:“路上下了雨,他很难跟上。”
“哼,他现在必然以为我们被吓得魂不守舍、战战兢兢,唯恐他在什么时候钻出来。”
“却没想到夫人气定神闲,喝了三碗汤不说,还能洗个澡等他来。”
“你自己不也喝了?”泠琅拨动着水花,冷笑道,“我巴不得他来,最好早点来,我琢磨了一路,已经想出不下十个主意,让他再不能那般逃之夭夭。”
“这个店小二也一样?明知不对劲,也不拆穿。”
“拆穿做什么,他们想找我的事,我还想晓得他们到底要搞什么算盘。”
“夫人胆略过人。”
哗啦一声,泠琅从浴桶中站起,草草擦拭了身体,裹上里衣便行了出去。
带着一身腾腾水汽,她站到江琮面前,抱着手道:“我给你留了一半水,还没用过。”
江琮视线落在她半开的衣领,微微凝滞,而后若无其事地滑开。
“夫人有心。”他笑着起身。
泠琅坐在椅子上,将自己包袱里的宝贝们排开,拿起来一一研究。
几个小瓷瓶,两三油纸包,目光落在上面,耳朵却总是支着,往麻布帘后面去了。
清脆瓷响,是打开了什么瓶瓶罐罐?世子在此也要讲究一番么。
窸窸窣窣,是衣物被解下,怎么脱得这般缓慢,半天了还没弄完?
泠琅没有太多纠结,她眼光一动,便落在那片颇为单薄的粗麻布帘——
一道身影被投射于其上,影影绰绰,却偏能叫她看分明。
江琮并不像他看起来那般瘦弱,这点她一直都知道,但当下这一眼,更让它得到很大程度的佐证。
肩是宽的,腿是长的,臂上线条也利落,腰腹更能用劲瘦二字形容,弧度流畅漂亮,没有一丝多余。
她眼睁睁看着他入了水,接着背靠着浴桶仰头休憩。那枚喉结正巧留下个剪影,像平原上偶尔起伏的小丘,一分不差地落在她眼中。
他似因为舒适而叹息,那小丘便轻轻滚动了一下,泠琅便想起手指按在上面的触感,有些硬,有些颤。
她的心也跟着莫名颤动一瞬,一个激灵,才想起自己竟沉迷美色,误了手头要事。
于是继续埋头钻研毒药暗器,钻研着钻研着,眼神不自觉又想往那边飘。
脑海中出现了青年半掩的衣衫内,腹上整齐排列的肌肉,要是手指抚上去,定会更加紧绷,若指甲稍微划上那么一划,说不定能难耐地发出声喘息——
泠琅心中一凛,还未勒令自己放下这些念头,那厢又是一阵哗啦出水声。
她僵坐着,并不抬头去看,直到窸窣声响尽,有人掀开布帘走出,来到她身后。
“在看什么?”
微哑的声嗓在头顶响起,江琮微微俯身,将手指按在桌上,饶有兴致地低头察看。
泠琅没有作声,也没有动弹,她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新鲜的水汽与皂味,这种气息从后面慢慢将她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