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开口,对方却先反应过来了,凌双双几步跃上台阶,低声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泠琅挑挑眉,她这戏入得还颇快。
只是,她何时找了条绢布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看路。她又何必故意压低声嗓来同自己说话?
这明净峰,此时如被云雾遮罩着,既不明,也不净了。
晚些时候,一行人终于登上了宗门,用过午饭后,被领去客房休息。
花了二十两黄金的人,上哪儿都是贵客。午后,明净峰长老陈长明接待了他们,那是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颇温文尔雅,鬓边几缕斑白透露了他不再年轻。
面对泾川侯世子夫妻,他给足了客气,外面明摆着有一堆事要处理,依旧硬生生陪着喝了两盏茶。
期间不断有弟子前来汇报,终于,江琮按下其余话题,问出了此行唯一中心。
他吹了口茶汤,面上若无其事:“顾掌门近来身体可好?我等瞻仰掌门风采已久,若她晚些得空,倒想求见一二。”
陈长老笑容不改:“这两天宾客如云,她实在不得闲暇,若有要事,在下可代为转告。”
江琮微笑道:“无甚要事,只是闲谈罢了,既然掌门不得闲,那便作罢。”
如此寒暄了两句,陈长老终于离开。
泠琅望着窗外翻涌的云絮,说:“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江琮却望着她:“不必说——说出来反倒容易成真。”
泠琅笑话他:“夫君也信这些了?胆子颇小,我瞧不起。”
江琮长长叹了口气。
顾掌门到底如何,大会举办的第一天便会知道,她身为掌门,必定要上去说话的。
而他们想知道的事有太多牵扯,只能问本人,别的,是一个也信不过。
等着大会开始的两日很快便过去,泠琅和江琮整日呆在房中,凌双双倒是从早到晚都不见踪影,那个领路的弟子来过几遍,关怀了些事宜。
泠琅这才知道,人家叫杜凌绝。一个威武霸气的名字,配的却是内敛羞涩的少年,倒是十分喜感。
终于,在大会召开的头一晚,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顾掌门有恙,明日不会出席,比剑大会一切事宜,将由陈长老主持。
第49章 戏开场
无异于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为此事惊骇讶然, 但谁都没显露在面上,明净峰众弟子依旧恭敬缄默,陈长老仍忙进忙出, 众位宾客也只会关起门来谈论罢了。
泠琅默然无语。
江琮倒是十分平静, 他同前来送消息的杜凌绝交谈:“怎得如此突然?”
杜凌绝拱手道:“掌门身体本不太好,这两日又受了些操劳,今天忽然犯了晕症。”
江琮哦了一声:“那就是说, 掌门如今还未醒转?”
杜凌绝喏喏道:“这……在下也不知,掌门起居只由她身边人负责,从前这样晕倒时,是被严加看护起来的, 就连内宗弟子也难以靠近。”
他咳了一声,补充道:“她安然如初之时,定会有人来报, 公子且放心。”
“原来如此, 若她老人家有何需要, 我愿尽绵薄之力,”江琮温声道, “我从前在京中之时,便已深深景仰剑宗声名,如今终于能山上观摩。若此番能帮上掌门之忙,实乃荣幸。”
杜凌绝擦了擦额角汗珠:“掌门这晕症由来日久, 并不用药材一类之经营, 只需安静休养便好……公子的好意,我会尽数转达。”
江琮微笑道:“希望顾掌门能早日康健。”
杜凌绝走后, 泠琅终于出声。
她捏着个竹杯, 低低道:“这个消息听上去不得了, 但实际上……无论是宗内弟子还是山下来客,其实对此都有所准备。”
江琮视线落在她把玩竹杯的指上:“从咸城到灵源镇,一路上都是这种流言。”
“好像生怕谁不知道似的。”泠琅接过这句话。
明净峰宗门行古朴之风,无论弟子还是长老皆一身粗布青衣,待客厢房内的陈设摆件也并不精致。
譬如此时被泠琅握着的竹杯,光滑简朴,上面用潦草几笔刻了兰花图样,淡而有味。
她手指覆于其上,竹是浑然天成的青,纵有斑驳暗淡、些许毛边,也是自然之趣。指是干净明亮的白,虽纤长细瘦,但关节与虎口的薄茧仍能显出:这只手必定不能用“纤纤柔荑”来形容。
江琮移开目光,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莫名盯着那处看了有点久。
一个杯子有什么好看的。
泠琅浑然不觉,她自顾自总结道:“顾掌门忽然犯了晕,且旁人不能探看一二。”
江琮凝望窗外残霞:“顾长绮是明净峰的主心骨,如今宗内除了她,没有谁能镇住这百年剑宗的名声。”
泠琅质疑道:“天下能出几个顾长绮?若下一代弟子必定强过上一代,那世上早就群魔乱舞了。宗门的延续,只要能守住便可。”
她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我看那个杜凌绝就很不错,年纪不大,剑气却已十分浑厚,听说他是内宗大弟子,那将来继任掌门也定能服众。”
江琮转过头,凉凉地看着她。
泠琅回忆片刻,肯定道:“而且,我在这几天还没见哪个弟子强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