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数字太过惊人,山西官场议论纷纷,甚至就连晋商大贾也被惊动。然而还没等晋省上下考虑好如何应对,心急火燎的胤禩便下令各地道、府、(直隶州)知州前往太原领命。仿佛吃了大便一样从太原回来的各府、直隶州的主官们自然要把压力传递下去,因此才有了董志萩眼下长吁短叹的模样。
相顾无言了半天,邓上云问道:“东翁,如今知府大人要太平县迁出多少人?”
董志萩苦笑的报个数字:“府上要咱们迁走两万人。”
潘国贤顿时惊呼起来:“太平全县不过三万余口而已,这不等于要把全县给迁走了?”
邓上云若有所思的言到:“传言八王爷跟巡抚大人张口迁民百万,按照规矩,层层都要加派,这一来二去,不就是一县两万人嘛。”
邓上云这话是有根据的,明代山西布政司辖五府十八州七十九县,清初虽然升了几个直隶州,但在康熙朝阖省不过九府十直隶州八十五县而已,平均下来每县本来就要迁民万余口,再加上到时候必然出现的七折八扣,指标略微定高一点也是很正常。
“这还有加派的?”潘国贤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么搞非激起民变不可。”
“提督大人已经下令各地塘汛归营了。”董志萩呼应道。“怕是就为了准备弹压的。”
“这不就结了。”邓上云轻笑起来。“既然省府有所准备,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邓上云的宽慰显然不能安抚内心忧躁的董志萩,于是他进一步挑明道。“按照学生的想法,这不但不是什么祸事,反而是一场大富贵。”
“大富贵?”董志萩砸吧砸吧嘴,不可思议的求教道。“还请邓朋友教我。”
“这迁谁,不迁谁可不是东翁说了算嘛,只要风声放出去了,想来那些土豪老鳖不想放血也不成了。”说到这,邓上云有些恶狠狠的说道。“东翁执掌太平一年多了,城里的那些大户还是不识相的居多,这次便可借着八王爷的虎皮狠狠整治一番。”
虽然对邓上云借机发财的想法颇有些惊愕,但早有默契的潘国贤还是配合道:“如此说来,这的确是从土豪大户口中挤出银子的好机会,不过,若是各乡各村都识相给了孝敬银子,这上面要的丁口怎么解决?”
“第一,不可能各乡各村都识相的,那就正好拿来杀鸡儆猴。”邓上云脸上带着一丝诡笑的说道。“当然单凭府县的力量还不足以震慑乡民,所以平阳营那边大人还要打点一番。”这其实是邓上云的另一个收钱的理由,打点平阳营是要花钱的,这钱总不至于让董志萩自己摸口袋吧。“第二,知府大人那边也要赶紧疏通,想来只要舍得花大钱,二万口变一万口还是有可能的。”这也是胤禩放风迁民百万的用意,即能超额完成康熙要求的指标数,又肥了自己和一省官员,这个人情面可就扎实了,当然下面人自然是不知道的。“第三,该疏通的疏通,该打点的打点之后,县上还要赶快出章程,先把乞丐以及那些城里游手好闲的青皮统统抓起来,当第一批移民送到府上……”
“邓兄,你让东翁如此行事,恐怕有所不妥吧。”等到被说得一扫阴霾的董知县笑眯眯的出去了,潘国贤这时才得空抓住邓上云的衣袖发问道。“你就真的不怕激起大乱来。”
“朝廷都不怕,你我怕什么。”邓上云这话说服不了潘国贤,所以他眯起眼睛打量了对方一番后,推心置腹的说道。“潘兄,大清朝廷如此倒行逆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我不为今后打算一番,难不成还等着尽愚忠吗?”
潘国贤释然的松开了手:“说道为大清朝廷尽忠,你我还没有这个资格,也罢,你我充当幕友也是为了钱,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了,为了下辈子有好日子过,不如放手一搏吧,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想来追不到你我的头上……”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全山西的官们都如太平县一般行事起来,顿时已经被清廷横征暴敛逼得苟延残喘的晋省百姓一下子被逼到了绝路上。然而面对大户的出卖以及清军的屠刀,还是有大批的佃户、小田主及城市居民被迫踏上了东出的道路。
据日后的考证,当时大约有八十万的晋中百姓在清军的强迫下前往黑龙江和吉林,然而最终抵达两地的不过五十万出头而已,其余的老弱妇孺显然是倒在了道路之上,谱写了一出血泪斑驳的人间悲剧……
由于清廷的封锁,山西迁民的消息一时还未扩散出去,就在这当口,清廷派出一支庞大的求和使团,并于华夏武成七年七月初三抵达亳州,随即向华夏朝廷在淮北的前哨部队提出申请,史称“乙酉议和”。
与之前两国在息县偷偷摸摸的议和不同,这次清廷的使团来访显得有些声势浩大,因此郑克臧也不能暗箱操作,只能将其放在台面上付之公议。然而,对于是否同清廷划河而治,华夏朝廷内部是有不同意见的。
以度支、盐铁两衙门为代表的财政口认为短时间的停战对进一步健全华夏财政是有极大的好处,因此建议结束议和,藉此麻痹北方,等华夏朝财力极大充沛后再接过北方的烂摊子。对财计方面的主张,希望先行开拓南洋的总督衙门以及主张集中财力完成国内道路及湖海堤坝建设的工部也表示一定程度的赞同。
但上述四个部门的意见遭到了礼部和兵部的一致反对。
兵部反对议和当然不出意料,因为议和的结果虽然不至于裁军,但冻结军费增长是必然的,因此会损害到兵部的利益。至于礼部则出于汉贼不能两立的华夷大防,极力要求消灭清廷以确立华夏朝廷是唯一正统。
其他各部、衙门在此事上虽然并无过多的发言权,但不少人还是依着自己的想法上书言事,试图藉此表明个人在此事上的立场。
看到华夏朝廷中出现分裂及党争的倾向,郑克臧有些头疼的向内阁总理大臣林良瑞问计道:“卿家对此有何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