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一出,天下耸动,不知情者纷纷去信广东询问什么是“东西行”制度,随后才知道所谓“东家行”顾名思义是资方的同业组织,与之对应的“西家行”自然是工人组成的劳方行会。不过“西家行”还带有一丝工会性质,有短时失业救济、伤病救济、蒙学夜校等互助慈善的内容存在,更重要的是,东西家行还是劳资双方关于薪水问题谈判的平台。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么一来,官府便从劳资双方的对立中超脱出来,成为双方谈判的监督者和最后仲裁者,不劳有激起民变之虞;而就劳资双方来说,上会馆总比直接“齐行叫歇”乃至“聚众殴抢”要温和得多,也不至于出现必须官府介入镇压的失控冲突。
武成六年三月三十日,华夏盐铁衙门以部门令的形式正式颁布《东、西家行行事范则》,从而从国家政策角度确定了华夏国内商业自治的基础,从而使得民间社团这一历朝历代严防死守、严禁“结党营私”的政策开始走向消亡。
当然相比颇有身家的东家行众人们,对于以无产工人为主的西家行,华夏官府的控制更为严格,不但盐铁衙门在西家行有公董监事,而且刑部也会在西家行设置眼线“明晰动乱之本源,以备随时根除之……”
除了盐铁衙门的《东、西家行行事范则》以外,度支衙门税务司还以“工头揽活、居间抽分”有偷逃国税之疑为由禁止华夏境内重新出现包工头,“今后但凡雇佣伙工,只准通过西家行进行,所雇名单亦需备份呈报,唯学徒除外……”
为了避免因为包工头消失而导致用工荒,华夏学部还根据郑克臧的暗示颁布部门令劝谕东家行和西家行共同创办工商职业学校,定期下乡招募学徒,“虽云不授圣人大道,但也可明白文字、算术,知晓工商技艺,以为实用……”
正是因为华夏政府在工商业上的放手,以及一系列配套的重商政策,到了武成六年底的时候,华夏的商船已经出没在北起朝鲜、日本,南至爪哇、婆罗洲,西抵缅甸、天竺的广大地域,再加上泰西各国的商船往来,华夏商品已经广泛的占据了上述地区各个国家的市场,出口税已经超过了田赋的一倍以上,成为华夏朝廷北伐的源动力。
在出口税快速增加的同时,国内商业市场也由于人口正增长的开始得到了明显的开拓。
当武成六年的财政年度结束后,度支衙门惊喜的得到了第一个来之不易的黑字。虽然还有许多欠账要补,虽然地方财政还有许多省份入超,但是财政好转已经跃然纸上了,由此郑克臧的再次北伐进入了倒计时。
不过,武成六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过去的。是年年中江西田籍舞弊案爆发,不良乡绅买通胥吏修改田亩等级,利用良田与棉田、桑田不同的税基之差谋取暴利,最终连上带下一共流放四百余人,可谓震动全国。
武成六年八月,赣南冒籍功民案被揭露,利欲熏心的地方士绅贿赂巡检司及农林所官员,将非功民田冒称功民田,藉此偷逃田赋长达七年之久。结果涉案的三任地方官吏及士绅三百五十余人,以动摇国本为由悉数流放金兰。
“赣南案”又一次给郑克臧敲响了警钟,使他明白,他所努力完成的一切,不过才刚刚走完了第一步,远没有到功成名就马放南山的时候……
第525章 自治
司马伯华倒霉的一大主要原因是因为《夏、暹通商条约》中约定购买马来半岛的花销太太,足足九百六十七万贯的数字几乎相当于华夏朝廷岁支的六分之一,以如此大的价钱购买一块在大城王朝眼中形同鸡肋的领地,未免有立功心切下靡费国帑的嫌疑。
不过这个价钱若是按照条约约定分成十五年来给付的话,其实每年也不过是六十余万贯而已,再加上其中大部分又是以火炮、硫磺、硝石等军火和丝绸、瓷器、玻璃器、珍珠等大宗商品的形式交易,因此事实上华夏朝廷每年的支出有限,可以说近乎于空手套白狼的摄取了数万里(新制)方圆的国土。
当然,作为鸡肋本身的北部马来各邦府的小算端(苏丹)们却并不认为宗主国由暹罗人换成华夏人会更好。特别是对呔泥地方的算端来说,宋卡的开埠,意味着对呔泥贸易的冲击。然而,这些邦府的算端连暹罗人都无力对付,自然更无力应对国力更强的华夏了。
华夏武成六年二月初至四月间,因呔泥王不肯承认宋卡的暹南都护府对其拥有主权,金兰舰队奉命派战船封锁了呔泥,在此期间包括华夏商贾在内的各国商船被严禁驶入呔泥,一时间,呔泥成了一座只许出不许入的死城。
呔泥算端受到如此打击,眼见得坚持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便有一些野心家开始盘算着如何从华夏手中窃取胜利果实了。
“诸君,这可是我们的一大机会。”作为呔泥最大的商人团体,日裔商人可以说至少掌握了呔泥三分之一的贸易。“应该趁势建立由加判众控制的城市,一如当年的堺町一样。”
“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华夏人,因此即便呔泥算端最终屈从了,华夏朝廷也不会看着城市落入我们的手中。”加纳屋信光有些沮丧的回应着春梅屋老板宇治亲久的话。“而且我们还是天主教徒,华夏朝廷虽然不禁止信教,但对教会的存在却充满疑虑,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彻底掌握呔泥。”
“这个情况我也认识到了。”梅屋回应道。“但我认为还是有机会的。”梅屋详细解说着。“第一,虽然我们不是华夏人,但还有不少同胞在华夏朝廷供职任官,我们或可以找其中一些为我们说清;第二,我们可以把华夏商人也拉进来,虽然只有我们没有了独占的利益,但成功的可能却大大提高了;第三,关于信教问题,我们可以向宋卡的都护府承诺仅限于呔泥港一地,甚至可以请他们派遣寺社奉行来监管。”
“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会成功的。”海南屋加西亚一边摸着胸前的十字架,一边问道。“只是,呔泥王和华夏官府又如何能放弃呔泥港这个金鸡,而拱手交给加判众管理呢?”
“两国无非都是看中了呔泥的财力,只要我们许下合适的年贡,问题应该不太。”
“那谁来说服呔泥王,谁又去联络华夏商人向宋卡的都护府呈情呢?”
“这个嘛,我们先商量一个年贡的底线后再讨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