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不痛不痒的斥责有用吗?”出身西人党的大司谏金昌集虽然没有参见年轻一辈反对禧嫔张氏的活动,但也对张氏外戚把持朝政相当不满,于是一听到张希载说词,立刻跳出来反对。“再说了,传言应天府那位早有操莽之志,就算不是,也必如崔氏一般的权逆,如此之辈,几句斥责有用吗?”
看到张希载恼羞成怒准备跳起来干仗,一边的大司宪崔锡鼎急忙出来缓和局面,不过他的用意虽好,但提议的内容却有些不着边际:“能不能让公主在夏王耳边劝说两句?或许能对济州的归属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说法,郑家的说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北伐之前借用济州为马场。”后来加封平川府院君、谥号文庄的左赞成的申琓摇头晃脑的说着。“可信嘛?有几分可信,大明地大物博,自是不会缺了咱们这小小的济州,更何况江南缺好马场也是人所皆知的事情。但会不会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呢?臣以为若是明人日后能归还济州的,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礼曹判书(尚书)李畬抓住申琓语句中的漏洞追问道:“那万一这郑家与当年的蒙古鞑子一样希图永远霸占济州怎么办?”
“就算郑家意在长久霸占济州,那本朝至也好听之任之。”申琓的答复引起来室内一阵骚动,但申琓却似乎无知觉的继续说道。“我朝事大明甚为恭谨,大明倾覆也不忘为其复国,此间种种虽是忠义,但未必不犯了夏王的大忌,夺去济州未必没有警告的意思。”这句话一出,室内的微小声响立刻听了下来,所有人都在考虑是否有这样的可能,于是室内只有申琓的声音回荡着。“然而本朝与夏王毕竟是姻亲,这一点或许可以通过公主解释清楚,那剩下的只有济州的问题了。”申琓抬头看了看李焞。“陛下,臣说一句僭越的话,济州既然是流人之地,夏王想要不如就给他吧,区区租金也不如作为本朝资助大明复国之用,如此还可以从夏王那得个人情,将来未必没有补偿。”
人情?补偿?一众朝鲜大臣的心思都活动开了,没错,朝鲜三面临海,只有向北方发展,因此一想到落在清廷手中的关东平原,在想想郑克臧日后可能将其作为占据济州的补偿,一向窥视东北的朝鲜君臣便如百抓挠心一样无法自持。
“那就立刻遣使前往济州和应天。”李焞当即作出了决定,他的决定理所当然的得到了面前臣子们的默认。“把咱们的决定告之郑家,就说本朝与大明修好的决心不变,只是请日后大明复国之后稍许顾拂本朝。”
“陛下,还需派人前往福京。”徐文重提醒道。“已经忘了派出正旦朝贺使了,那这一回就万万不能在漏过了,否则夏王的脸面上也不会好看。”
是的,郑克臧现在还没有公开篡夺大明的江山,作为朱氏的臣子的他可以不要求尚未正式称臣纳贡的朝鲜按时朝拜,但也绝不会欢喜外藩的使节随随便便绕过傀儡朝廷直接跟自己打交道,毕竟这会使他不臣的形象进一步公之于众。
还有些小聪明的李焞立刻作出了变通的决定:“使节先到济州通报本朝的决定,然后赴福京拜谒明帝,回转的时候再途经应天亲自向夏王禀告吧。”
李焞的话音落地,张希载立刻开口道:“臣保荐承政院右副承政(正三品堂上)李熙命为使团正使,议政府(正四品)舍人金一境为副使。”
张希载的心思在场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当即有人跟着开口道:“臣保荐……”
第306章 陶岱
南宁城内的左江道衙门现而今已经改做了临时的广西巡抚行辕,由为前巡抚、现总督萧永藻加官进爵的钦差大臣华丽转身成为广西巡抚的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陶岱正拉着广西按察使王国泰、左江道高国梁、南宁知府辛桂、左江镇总兵王国兴以及率领滇中绿营增援广西的曲靖镇总兵林万僖商议着南宁的防务,全然不知道在座的人中有双敌视的眼睛。
说起来若不是老姓瓜尔佳的陶岱横空出世,在前广西布政使丹达礼战殪在桂林城内的情况下,王国泰是很有希望以按察使的身份在战时接替广西巡抚的位置,可现在倒好,非但巡抚没有指望,就连空缺的布政使的位置也不一定轮到自己,由不得他心生不满了。
“诸位大人,如今东路海逆已经占了浔州府和柳州府的象州、来宾等县,虽说其势主要奔着柳州府城的制台大人而去,但也不能不防着其挥师西进。”无知无觉的陶岱还在说着。“南路的海逆虽然兵马数目较少,但却深入南宁府境内,威胁更大……”
陶岱的意思是很明确的,他不希望固守南宁等着郑军逐一收拾,他要主动出击,目标就是东南两路敌人中的一个,对此王国泰却故意唱反调:“抚台大人,下官却以为如今广西的要害在于柳州,若是制军在柳州有什么闪失的话,广西就全完了,因此当务之急不是击溃两路之敌,而是在稳守南宁府的前提下迅速增援柳州。”
“柳州有敌人重兵,且来宾县城已经为海逆所占,所以增援柳州不如仅直攻打浔州府。”陶岱却似乎主意已定,也是,柳州解围了,功劳固然少不了主持其事的巡抚大人一份,但归根到底最大的功劳应该属于总督,可攻陷浔州府却不同,这份功劳只归巡抚独占。“不过攻打浔州之前,先得肃清钦州方面之敌。”
王国泰气得一哆嗦,心说,你都拿定主意了,还要问我们干什么,于是他一赌气便不再开口了,可他不说了,坐在下首的左江道高国梁却用一种没有生气的语调叙述道:“抚台大人,攻打钦州之敌也好,收复浔州府也罢,下官自是别无意见,只是左江四府多有奸人趁机作乱,若不清除了这些隐患,怕是大军东去之后,形势愈发恶化啊。”
左江道辖泗城(田林)、南宁、太平(崇左)、镇安(德保)四府,除了南宁以外多少蛮荒之地,苗、瑶等少数民族向来对横征暴敛的汉、满官府多有不满,现而今广西重又大战,这些少数民族的土官土司也颇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因此守道大人才有此言。
对此,陶岱却淡淡一笑:“不过是些藓芥之患,等荡平了海逆,大军回师在一鼓而荡吧。”
按道理说辛桂和陶岱同为满人,利益应该是趋同的,不过辛桂是南宁知府,他的利益不再全广西而在南宁这一亩三分地上,因此他面露难色的对陶岱进言道:“抚院的方略虽好,但转眼就要过年了,这军粮……”
“军兴在即,这军粮是第一要务,”陶岱丝毫不给辛桂面子。“辛知府,本官不管你怎么做,元宵之后本官要见到五万石军粮,否则,”陶岱扫了扫辛桂头上的四品顶戴。“休怪本官不念你多年的犬马之劳了。”
辛桂哑壳了,但左江镇总兵王国兴却冲着陶岱一抱拳:“抚台大人,下官有一事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