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大海。无边的大海。月色,礁石,潮起潮落。海浪,不断地冲刷海岸。可是,阿木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柳镇。
阿木见过的最大的水域,便是柳镇外的善生湖。
可是,看见大海的那一刻。阿木并不感觉陌生,因为他记觉得海边应该有个村子,似乎叫孟家村。
但是,阿木转头望去。明月、群山、断崖、老松,哪有什么村落?
这到底是不是梦?
阿木脑海中的一切开始翻滚,便似千万道细流,渐渐汇成一道大河。
呀呀呀——呀呀——
耳畔,几声乌鸟的鸣叫。天边飞来一只鸟。白嘴,红脚。通体黑羽,光泽闪亮,唯有脖颈处一圈白羽,颇为乍眼。
梦里,阿木本能地想要抬起一只手臂,想让那乌鸟落下。
可是,那飞来的乌鸟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一位少女。
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明目皓齿,清丽动人,肌肤白皙,一袭黑裙。黑裙少女的脖上系着一条白色丝巾,淡淡地放着光华,尤显淡雅。
那是一个精灵!
“鸦儿!”阿木心中一个声音出现。
“嗯!公子,好久不见!”鸦儿欢快地羞涩着。
“我是在做梦吧?”阿木在梦中问鸦儿。
“嗯!”鸦儿点点头,表情认真地道,“公子,你一直在做梦。不过,你的梦醒了。孟家村,并不存在。”
“梦醒了,孟家村?”阿木不懂鸦儿的话。其实,他在问,他现在是不是在做一场梦。而诸多年前的那一场七劫浮梦,阿木已然完全不记得。
“亦真亦幻!”阿木心中苦笑了一下,眺望大海。
“鸦儿,你一直在?”
“嗯!十七年,我一直在!”
“为什么叫我公子?你可以叫我阿木!其实,我倒是该叫你一声前辈。”
“公子,我喜欢!”鸦儿笑了笑。她的回答很简单。可是,我喜欢,这似乎是一个充分得不能再充分的理由。
梦中的阿木,不由会心地一笑。
“公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阿木不是我该叫的!”
“你已经出了孟家村。日后也定然会出了这十万大山,成为天下第一的大修士,纵横三界!”
“你和我讲的那些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公子,放心!鸦儿不会对任何人讲,包括最近的族人。”
“公子,我有一言送你,你信吗?”
“哦?”阿木一笑,道,“你说我便信!”
“世间,没有唤不回的情,没有解不开的术!”鸦儿缓缓道,“世上,有人忘情,便有人唤情;有人施术,便自然有人解术!轮回往复,那才是因果!”
世间,没有唤不回的情,没有解不开的术!
这句话,在阿木的脑海中无尽的回荡,如同天雷滚滚。没错!这是当年鸦儿说过的一句话。
可是,这句话阿木真的要忘记了。
鸦儿说的对!可是,鸦儿去了哪里呢?
“鸦儿!鸦儿!”梦中,阿木茫然四望,却完全不见鸦儿的踪迹。
骤然间,天地大变。
高山,古寺,无尽的玄光、杀气。
人影幢幢,可是阿木看不清那些人。虚空中,一个青衣中年修士,一个红衣红纱遮面的女子。
一青一红,两道巨硕无比的天狐法相,浮在虚空。
鸦儿,孤零零地站在他们的对面。那一刻,似乎整个世界对在鸦儿的对立面。不,应该说鸦儿在与整个世界对抗。
“天洲灵体,风劫上境,万妖之王,这些你若想要,我都给你!”鸦儿冷笑看着胡青。
“玉火姐姐,我用这些换你的胡青,你换吗?”玉火身子一震,默然无言。因为,玉火不会换。
“人妖之恋,一生为奴,其族必灭!”鸦儿冷冷地声音,回荡在虚空。
“可是,我命由我,不该由天。上古妖尊凭什么主宰我的命运?我命由我,何问妖尊?”
“什么天洲灵体?什么万古妖身?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眼中的浮云。上古妖族,父王兄弟,我不做任何人的工具。我不是卫道者,也不想承担什么大义。”
“我只要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想落在哪里,就落在哪里!想飞向哪里,就飞向哪里!谁也不能主宰我,除了我自己!”
“青山、大海、云端,还有公子的肩头。我要自由,仅此而已!”
“这一切,与爱无关。我不是寒冰依,不是沈烟,也不是云散!我只是一只自由自在落在你肩头的鸟!”
那些话,在梦境中重现。那一句句,便是万年不变的誓言。不知为什么,梦中的阿木眼中竟然噙满泪水。
没错!
鸦儿和所有的人不同,因为鸦儿做的一切从不以爱为名。她要的是自由,她要的是主宰自我。
鸦儿的黑裙开始零落,漫天的黑羽,如梦如风。
那个场景,其实永恒地刻在了阿木记忆的深处。只不过,它们被尘封了。
梵天寺前,夜色阑珊。
美丽的乌族公主,为了自由,黑羽漫飞,永远化成一只乌鸟,落在那个最后成为三界至尊男人的肩头。
“我以我血,发此诅咒。凡我族类,爱妖者,皆得永爱!凡我族类,爱魔者,生死无缘!凡我族类,爱人者,万载同哀!魔妖之恋,夜夜泣血,凄凉万古。人妖之恋,一生为奴,其族必灭!”
万古妖尊的诅咒声回荡不息。
梦里,阿木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可是,他的肩头空空,竟然什么都没有。
“嗯?为什么乌鸟又不见了?”阿木蹙眉,心中无尽空落。
可是,就在这时,无尽的白光亮起,刺得阿木一闭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