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死了!
孟家村,七年来,死的第四十七个人。
一听柱子死了,阿木的心又是一抽搐。七年里,每当孟家村的人死去,阿木都有这样的感觉。
在阿木的记忆中,柳镇也曾有个柱子。那个柱子救过阿木的命,是阿木小时候的兄弟玩伴。
七年来,孟家村里死去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或多或少和阿木记忆中过去柳镇的人有些联系。
那怕这些联系,甚至只是简单的巧合,比如说他们名字相同,比如说他们穿着同样的衣裳,比如说他们说过同样的一句话,有同样的习惯等等。
这曾经让阿木极为困惑,孟家村怎么有那么多柳镇的影子?不过,日子久了,阿木也就释然了,一切也许真的只是巧合。或者,很多巧合都是他自己在心理暗示下硬要想出来的。
那些乡亲的死也都很正常的死亡。有老死的,有病死的,有上山下海死的,基本上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只是,一年七个这样的数目有些惊人,毕竟这只是一个不足三百人的村落。死多生少,死亡的气息,似乎一直萦绕这个村子。
虽然平日里,大家基本上不说,但是一旦有人死了,这中感觉就会变得浓重。
当孟二哥和阿木匆匆赶到柱子家的时候,大部分村民也都到了。
柱子今年刚二十,是老三叔的亲侄儿,打小没了母亲,父亲是五年前去世的第十九个人。没想到柱子今天也去了。
在老三叔的张罗下,柱子前年刚娶了媳妇,去年刚生的儿子,现在还不满周。
此时,柱子媳妇哭得死去活来,老三叔也是老泪纵横。
乡亲们劝慰着,同时,也有人帮着张罗着柱子的后事。一切还算有条理,也难怪,这几年村里的人,死得较多较频,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办。
柱子的死,多少有些意外!
昨天出海回来,大家都很高兴,夜里喝酒,柱子则早早回家,到家后还一切正常,估计和媳妇折腾到亥时,但是今天早晨就没起来。
媳妇唤的时候,据说已经没了气息。
孟二哥和阿木挤进院里,阿木更是到了柱子的遗体前,掀开白布。柱子就像睡着了一般,阿木一搭他的脉门,身子却是僵硬凉的,没有一丝的脉象了。
阿木又简单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离奇的地方。其实,阿木心中有解释,比如心梗,比如脑出血,还有马上风,但是这些东西对于孟家村的来说根本不会明白。
没看出什么特别,人都死了,阿木也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阿木只有十八九岁的容貌。但是,孟家村的人都知道阿木不是一般人,不说别的,单说他十七年不变的容颜就是明证,所以很多时候阿木倒是成了村里的一个主心骨。
见阿木摇头,大家都知道柱子没救了。
孟二哥道:“老三叔,收拾收拾,葬了吧!这几年,流年不利。年关的时候,咱们得多拜拜菩萨和海神。”
“唉!”老三叔点点头,叹了口气,摸了一把眼泪,“你和阿木,张罗吧!”
“诶!”孟二哥应了一声。
孟家村的葬礼,比较简单。
东岭靠海边的村子,绝大多数人不仅仅信奉佛宗梵天寺,还供奉苦海的海神,几乎家家都有苦海海神的雕像。
这一点倒是和黑水供奉圣女图,很相似。黑水和东岭,都是有信仰的地域。
阿木见过那海神的雕像,那是一个绿衣女子,姿容貌美,不过却有三面六臂,面色喜怒各有不同,六条手臂,各持法器,腰间还系着一个白玉葫芦。
初看那尊雕像的时候,阿木感觉那雕像有些不伦不类的,哪里像什么海神,倒有几分像是海妖。
不过,阿木想起前世佛宗,诸佛都有万千法相,更有金刚怒目之式,也就释然。而且,见了那雕像久了,阿木总感觉那雕像真身,或者该是一位绝顶的海荒修士。
每次出海前,村民们都要举行仪式,拜祭海神,以求平安。
不知,是不是真的海神显灵。孟家村的人,很少遇上大的风浪,下海而死的人,少之又少。阿木只记得前年一次出海,死了两个人,据说那是五十年来唯一的一次。
信奉海神,孟家村的葬礼,也就选择了海葬。
乡亲们忙碌着,把柱子的遗体包殓好。海边也准备好了小船和竹筏,平日里和柱子交好的男丁,都到了海边。妇女和孩子,除了柱子的妻儿外,按照孟家村的习俗是不能来的。
转眼快到日落,柱子的遗体被放置在竹筏上。
“儿呀!魂归吧!回到海神的怀抱!”老三叔推了一下那竹筏,老泪纵横。柱子的媳妇和孩子也都大哭起来。
男儿们,一声号子声,孟二哥等人撑着小船,缓缓地把那竹筏送到海水深处。
夕阳余晖,金波粼粼。
竹筏上,柱子的遗体,白布蒙头。这是为了遮住逝者的眼睛,不让他回望尘世,心生痛苦,然后无牵无挂地轮回。
小船和竹筏渐行渐远,最后孟二哥用长篙猛地一点那竹筏一侧,竹筏倾斜,柱子的遗体随之滑入海中,下沉。
岸上的哭声更重,可是也换不回逝去的生命。孟二哥和兄弟们,也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倒了几壶酒在海上,同时也散了一些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