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祈然霜面一板:“霜儿,你千万记好,武学一道需得心无旁骛才是,倘惦念着扬名立万之类,只怕终此一生,也不是你爹爹的对手。”
饮霜闻言忙道:“霜儿记下了。”
心内却暗思:“只晓得爹爹发怒怕人,龙伯伯发起怒来,竟比爹爹还怕人!”
他与饮月又耍一阵,龙祈然见天色不早,自与陈秀洁一道带了小兄妹两个往餐堂用饭不提。
待过晚饭,龙祈然又在山径隘口巡视一遭,却见前厅灯火辉煌,原是孙济与狄、洪二叟商议功法之事。
三人见他来到,齐招手呼唤:“祈然、祈然,有些关节处实在不明,你且来听听。”
龙祈然入厅落座:“祈然这点子微末学识,哪敢在此处现眼?”
孙济大笑:“啊——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我三人当局,怕不及你哩!”言罢,自将所遇难处从头到尾诉说一遍。
原是三人相商,欲将内力游于体诸阴脉,用以压制火毒,再由阳脉而出转阴为阳徐徐化之。
这功法经脉、要穴皆已通透,只余阴阳逆转要穴难以揣摩。
倘依孙济见识,可教内力由任脉玉堂穴入隐脉,再转至督脉天柱穴而出,自然由阴转阳。
然狄、洪二叟却觉不妥。一来饮霜年幼,未必就能寻准穴位;二来于隐脉一说尚有几分不信,故争持至这般时辰。
孙济平生最精医理,实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现下闻二叟言语顿觉不快,自大声纠论隐脉与隐脉无异,又将隐脉脉理大谈特谈,诸如四象廿八脉、三垣帝脉之类,直将龙祈然听得头晕脑胀。
末了才道:“祈然,你来说说,如何寻个折中之法?”
可怜龙祈然一世霜面傲骨,大风大浪遇了无数,今番竟在此处折了跟头。
只听他苦笑两声:“祈然一不似孙左使深明医理,二不似两位前辈见多识广,哪里寻得出甚么折中之法?倘教祈然与夷子厮杀,决计不皱半下眉头,然医道一途实在爱莫能助。”
言罢将拳一抱,略微拱手“逃之夭夭”,只余孙济三个面面厮觑。
光阴荏苒又过半月,龙祈然伤已好得周全,时值昆仑派门人来传捷报,将林锋率众破北夷、平拜月之事诉说一遍,龙熠堡众人无不欢喜,又传真源山再开武林大会之信。
龙祈然欣然而应,只管盘算日子,带了饮霜、饮月小兄妹两个往真源山去。
却说这日众人整点行囊启程,直奔北理国衡州地界而去。待乘舟渡过泰宁河,眼见昔时千里丰原,而今狼烟遍地,多少房田屋舍,一夜之间竟作尘土飞扬。
正行间,却见一众难民衣衫褴褛跌撞而来,一起子或顶盔、或吊护腹,手中绰刀抱枪在后追赶——竟是一伙溃军。
自三地犯境以来,狄戎、北理一遭灭国,一失江山半壁,国中军士或受俘遭毙;或脱走归建;或如面前这一众,半军半匪以劫掠良民为生。
龙祈然绰号虽唤作霜面傲骨,然却是个嫉恶如仇的烈火脾性,现下见那一伙溃军追杀难民,一时间心头怒起,口中喝声“慢来”,便要合身上前厮杀。
一声喝罢才见怀中饮霜,身形只一顿的工夫,便见身侧杀出一条倩影。凝目望时,正是濯雨纤翳宋秀云!
那群溃军欺宋秀云女流,又见她貌美妍丽,一时间竟起淫心,纷纷擎兵上前口中乱呼:
“留活的,留活的!死的便就玩不得了!”
“小美人,随军爷耍子、看宝贝去!”
宋秀云历练江湖多少年,早非当初不知“窑里”何处、“兔儿爷”何物的小丫头,现下听一众溃军污言秽语,直气得面若夕霞、咬碎银牙。
当下自施展门中彩凤双飞轻功,立时仗剑抢入溃军阵中,但见人群内光如雪片、影似飞霜,顷刻间便将一伙溃军杀散。
那一众军匪见非他几人对手,急四散奔走,怎料斜里杀出孙济、狄炘、洪淼三个。
他几人各施手段,一时间便见针如春雨、掌似游龙,哪消片刻工夫,便将二三十众溃军尽数斩了。
一众难民教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下教他几人搭救,纷纷跪倒拜谢。龙祈然一众哪里肯受,只管借轻功一路北去。
不一日到了真源山下,却见树焦草黑满地枯炭,宋秀云不由道:“当年武林会盟时,此山尚还草青木华、清幽雅致,如今怎地变作这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