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虑心积成画饼,徒留躯炭跪青山。
众人跪伏于地听得雷声大作,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又过许多时刻,有胆大的军士偷眼观瞧,见庄严焦尸余火星星,咫尺外林锋却衣衫不湿毫发无损,口中不由大呼:“老天爷显灵!老天爷显灵了!”
上官月一众这才抬目偷望,她适才听得霹雳声响,只恐天雷灌顶将林锋击死,如今见此情状不由喜极而泣,口中直呼道:“锋哥,锋哥!师娘她老人家原宥你了!”
林锋跪在师娘面前心中早有死志,此刻上官月呼唤入耳依旧怔若木鸡,半晌才抬头道:“师……师娘她……原宥我了?”
上官月见丈夫无恙,口中半句话也说不出,不住胡乱点头,俏丽面上泪痕宛然也顾不得擦拭。
曹震道:“你怎地连自己夫人话都不信?”
他正说到“话”字,忽听头顶嘎嘎雁鸣,抬目视时却见一只孤雁悠悠飞来,身后一只墨黑大禽振翅相逐。
当下口中祝道:“前辈在天有灵,当知晚辈诚心相祈,倘是前辈原宥老林破誓杀戮之罪,允他日后仗剑杀尽天下恶人,便收这孤雁,教黑鸟原路归去。”
说来也怪,曹震“去”字才一出口话音尚且未落,便见半空白光一闪孤雁已不见了踪影,孤雁身后那黑鸟自在空中盘旋几圈,却将双翅一拢直往众人身前扎来。待它落地在泥上挫走几步,又展翼落在了林锋右肩。
曹震瞩目细望道:“我还当是甚么东西,原来是个大鹰。”
那大鹰莫约二尺高下,双翼一展足有九尺宽窄,烂银也似的一对弯钩玉爪捏在林锋肩上,正以铁喙梳那身上黑羽,看来极是神骏。
人群中忽见一队军士齐朝大鹰跪倒叩头,口中道:“雄库鲁!鹰神格格保佑!”
这队军士原是青阳蛮族肃慎部族之人,雄库鲁即如真耀部族之云豹,乃该部图腾圣兽。中原古籍谓之“九凤”,今人称曰“海东青”的便是。
此禽天能扑雁地能捕狐,最喜雁脑,乃是十万神鹰方得其一的毛群羽族之魁首。
众人只顾贪看海东青神骏,唯是林锋余光瞥见泥上海东青爪印,隐隐绰绰像极了一个字。因是印记歪曲看不分明,是故俯身细观,仔细查看分明是个谨言慎行的“慎”字。
他正心中暗解其意,便听孟薇在旁道:“‘慎’者,心部一‘真’,解曰:从心真声。钱女侠是要哥哥问心而作,慎行杀伐之事。”
林锋点头道:“我今开杀戒本当教天雷灌顶,幸得师娘英灵垂怜,大发慈悯恻隐之心方得苟活,今后自当严守门规户训,光大无忧派门庭,不负师娘寄望。”
顿了顿,他又对那海东青道:“师娘将你赐我,断是要我以你为镜照明本心,日后便唤你‘墨心’罢?倘你能明我意,便振翅九霄教我知道。”
墨心本在林锋肩上轩颈瞪目,主人话音方落,便抖翎竦翮矗若飞电冲天而起,只在眨眼间便化作一个黑点,于众人顶上盘旋不去。
众人见了不由又齐赞墨心有灵。
林锋却复跪在地除了三座冢上荒草,又以手为铲捧土填茔,慢慢补好坍处,这才叩首道:“师父师娘在上,弟子本当久伴相护,然中原祸乱民不聊生,倘弟子如此而为,则是背弃侠名,有负师父师娘教诲,待来日驱了鞑虏复我河山,弟子断然结草为庐、久伴茔前。”
顿了顿,他又道:“小师妹,待寰宇澄清之时,大师兄便带了你嫂嫂与侄儿侄女看你。”
言罢长身站起,口中道:“林某欲赴西陲荡涤拜月,诸位同道可愿同往?”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众武林人士口中齐呼:“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