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推门,便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房中都兰道:“阿如汗,这般冷的时节,你出去怎地不生火?不怕寒气入了骨么?”
她自床边起身,去炉上盛碗酥油奶茶递于林锋:“快喝了暖暖身子。”
林锋掩好房门,待称了谢,才接过木碗浅饮了几口:“这般大的风雪,你怎地来了?”
都兰又返归床边,抬手推平了褥子:“巴特说,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这几日刮白毛风,怕你房中夜里火熄,教冻作个冰疙瘩,教我送几床羊皮褥子给你。”
林锋正待出言答谢,面上却忽得一紧。
都兰见他面色反常,忙道:“可是身子不适?”
“有动静,你且莫要言语。”
她学了林锋样子侧耳倾听一阵:“哪有甚么动静?”
林锋也不言语,自默运涤心净体功仔细倾听,屋外狂风呼啸声内,似夹了阵阵苍狼长啸。
他取了流光剑在手:“你就在此地不要出去,我去去便来。”言罢自已闪出屋外。
屋外寒风凛冽,吹在面上尖刀剜肉也似的疼,林锋借轻功一路急行,身形竟教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走出半里不到,悠长凄厉狼嚎已在耳畔。
待返归真耀部唤了人出来,只闻狼嚎此起彼伏犹在耳侧也似的真切。
巴特听着耳边狼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长生天啊……”
他幼时虽也见过狼群趁白毛风至部中偷羊猎牛,然如此庞大狼群实是闻所未闻。
“哲别大叔,怎么办?”
“哲别”于蛮语内,有神射手之意,巴特身侧这老叟箭术出神入化,有引弓射雁贯目而过之能。
老叟略一摇头:“听这音声,少说也有五六百条饿狼,许是左近十数大小狼群合力而来,此次狼灾难渡啊……”
林锋自幼生在中原,素来不曾听过“狼灾”二字,而今不由出言发问。
哲别道:“往年腊月时节,狼群无食可打便聚到一处,到部中偷羊猎牛伤人害命,故唤狼灾。这季节虽是下雪,可尚有乌鼠、黄羊、野兔可捕,怎地闹了起来?”
林锋闻言冷冷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寻觅狼王宰了,余下畜生还能掀了甚么风浪起来?”
哲别挽了角弓在手:“狼性狡猾,狼王更甚,断是藏匿在狼群最末之处,纵是寻到了踪迹,怕是也难与它周旋。”
“争斗之事只管包在晚辈的身上,如何寻觅狼王,老丈只管说来便是。”
老叟哲别沉吟片刻才道:“看耳朵。反是头狼身高体大,常年打斗下眼、耳必有伤残。只是如此黑夜,白毛风又刮得急促,哪个能有如此好眼力?”
“老丈尽管放心,各位兄弟护持好女人孩子,我去去便回。”言罢自已将身一纵,抢入漫天风雪之中。
不多时,便听远处狼嚎骤起,说不尽的苍凉凄厉,无数饿狼拔足狂奔,一路往部中冲来,圈中牛羊嗅得狼身腥气,直惊得屎尿俱下挣扎难起。
哲别虽已年迈,一双招子却还锐如鹰隼,只见此叟稍转肘,由后腰箭壶内抽支羽箭在手,再一转腕,羽箭已稳稳搭在牛筋弦上。
也未见他如何细瞄,指张处已中一狼左目,那狼正自急奔,遭这一箭由目入脑立时便死,躯上余力不绝,又跌出二三丈方止。
狼群逾奔逾快,霎时间便近了大半,哲别羽箭也逾射逾快,后箭箭簇几乎要咬着前箭箭尾而出,顷刻间便将一壶三十支箭射尽,虽是极快却也极准,凡有箭出断有狼毙。
“都兰!再取箭来!”他只说六字的功夫,又已射翻四条饿狼。
这部中角弓虽不及军中一石弓力大,却也有三钧力道,寻常军卒能连发十箭已是神臂,这老叟连发四壶一百二十矢,当是神人下界。
待都兰取箭归来,狼群距部中众人仅余二十来丈远近。
只见哲别取了半数羽箭在手,自在弓上一摊,紧接便见箭支横飞,群狼纷纷跌倒——正是此叟得意连珠箭!
两轮连珠箭放罢,哲别面前狼群已空出大片,巴特率众精壮汉子一声发喊涌上前去,各擎木棍、弯刀,没头没脑一阵乱打,当下人群与饿狼一场乱斗,饿狼哀嚎与人惨叫混成一团,几乎响彻云霄。
正拼命间,忽听东南一声清啸,狼群闻之如聆鸣金,立时潮退……